篝火跳跃,他们的影子也随之映照在他脚下,书生话一说出口就已经发觉不对,他战战兢兢正准备站起来解释一二。
墨子归向前跨了一步,他的声音清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手中长剑对准坐在地上的书生问道:“你先别问我们,我来问你,你手中无灯,怎么找到这间山神庙的。”
秋梨看了看门外,黑漆漆的山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惠远拿着长刀,默不作声,但是手臂肌肉绷紧,他的耳朵随着空气的流动在轻微扇动。
“有灯,有灯!临进门的时候灭了,不信你看。”书生手指向门口地面,那里果然有一盏已经破损的油灯。
“进来,关门。”惠远突然出声。
书生手脚并用爬进门里,身后大门“啪”关上,惠远拿出一张符纸,贴在门后,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山神像,走了几步,俯身说了一句:“得罪。”
双腿下沉,双手用力将前面的供台搬离地面,抵在门后。
片刻之后。
外面传来一声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笑声轻快,说话语气作狭,“书生,你不是说爱慕奴家,怎地跑的比兔子还快,让我一顿好找。”
秋梨看着火光映照下的书生的脸,已经比猴子屁股还要红上几分了,心中对他的疑虑倒是减轻了几分。
“我怎知你是妖怪,我……”书生还要分辩,却听到大门外传来一声惊呼,“你竟然找人害我!”秋梨看的分明,贴在门上的纸符发出一道暗光。
话音一落,门外突然狂风大作,山神庙小,除了面前的这扇门之外,还有一扇小窗户,位置很高,黑夜里也没人留意。
突然小窗“啪嗒”一声被风吹开,探进来一张美人脸。
还没等她开口,惠远一刀劈了过去,刀风上隐约有黄色光芒一闪而过。
美人脸倏然消失。
“你找了这些个外人来对付我?”美人的声音不复之前的轻快,带着些恼意。
“萍水相逢罢了,不如你退去,大家以和为贵?”惠远扬声说道。
“我可没找人害你,凑巧罢了。”书生声音颤抖,鼓足了勇气回了一句。
秋梨看到墨子归握剑的手,指节已经发白,少年人明明很害怕,却依然半个身子挡在秋梨面前。
秋梨挥了挥手里的菜刀,也不知道,这刀管不管用。
“其实妖怪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觉得这位书生大概是害怕你了,不合适就不如一拍两散,美女,你看如何?”惠远继续苦口婆心规劝她。
“嘴上好听,你手下的妖魂怕是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吧。”美女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听得却很清晰。
“那些都是该死之人,你我素昧平生,倒是没有必要分个你死我活。”
“你倒是有趣,可惜长得太丑,你让书生给我作揖道歉,我便放过他好了。”
门外美女话音一落,屋内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书生。
书生被看的两股战战,他一咬牙上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是小生冒昧,辜负小姐厚爱,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这里给你作揖赔礼道歉了。”
他深深地作了个揖,门外女子一声冷笑,“你倒是识相,我十三娘说话算数,我们就此恩怨一笔勾销,后会无期。”
书生直起身子,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憾意,门外的风渐渐停息,四周一片寂静。
秋梨小声问,“师傅,她走了?”
惠远点头,“妖魔虽然凶狠,却比有些人类还要守信。”
他这才看到秋梨手里的菜刀,惊奇问道:“你这哪来的?”
秋梨想了想,找不到说辞,只好说道:“不记得了,放在身边好久了。”
惠远走近拿起菜刀对着火光看了半天,“这技艺,神乎其神!”
书生讪讪走近火堆,“多谢各位救命之恩,那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惠远看了他一眼,“不行,你到那边去。”他指着墙角。
书生瑟缩着,“好好,我去那边。”
墨子归警觉地看着他坐下,这才靠近火堆,听师傅说话。
“这里面融合了好几道符咒,小梨你看我这把刀。”惠远将刀身对着火堆转了一圈,秋梨隐约见到里面有黄光闪动。
墨子归取出自己那把剑,“就跟我这剑一样嘛。”
“当然一样,都是我打造的!”惠远脸上露出不耐,瞪了他一眼,“我打造的武器只能融合一种符文,你看你师妹的这把刀。”他将刀在火堆前反复转了好几面。
秋梨眼神一亮,“对,好几道黄光。”
角落边书生突然开口了,“这位大师竟然除了会武学,还是符咒锻造师,不应该没有名号啊,还请问大师尊姓大名?”
惠远嘴角微抽,他站了起来,“你果然不是个寻常的书生,你又是谁?”
书生整理了一下纷乱的发丝,露出一张眼圈黑重、白皙俊俏的脸,他拱手作揖:“在下龙腾郡孙紫霄。”
“你就是那个名字起得太重,压不住的倒霉书生孙紫霄啊!”墨子归脱口而出。
“正是在下。”孙紫霄的脸上没露出半点尴尬,反而笑意浮现。
这也是个怪人,孙家是龙腾郡大户,孙紫霄又是嫡子,身价不菲,但就是这运势,差到了极致,但是危急关头又总能觅得一线生机。
偏偏女人缘极佳,风流故事层出不穷。
他的损友将他的故事绘成了画本,没想到画本很畅销,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孙紫霄这么一号人。
秋梨看着他的样子,极度怀疑所谓的损友就是他自己。
惠远与墨子归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秋梨一愣,立即回过神来。
上一场捉妖失败,钱财两空,眼下这么一个大财主就在面前,岂不是老天送钱来了。
惠远也斯文地拱手作揖:“久闻大名,我叫惠远,你这是回乡还是外出访友?”
“你就是虬髯法师惠远?久仰久仰。”孙紫霄打量着惠远一脸的络腮胡子,他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我听说龙溪村有妖魔横行,正要去替我那好友取些画本的素材。”
秋梨听到“龙溪村”几个字,表情一怔。
孙紫霄话语停顿了片刻打量了一下惠远一行人,小声地询问了一句:“若是我聘请虬髯法师护我到龙溪村,可否……”
他接着补充了一句:“钱财不是问题。”他附身在地上的书篮里摸索了片刻,找到一个精巧的小木匣子,迎着亮光打开,里面一片片金叶子,散发出诱人的光泽,他也不取些下来,转手整盒递了过去。
“也好,我此去方向刚好也路过龙溪村,那就同行吧。”惠远豪爽地一口应下。
墨子归这才伸手将木匣子接过,他转身对着秋梨眨了一下眼睛,嘴角笑意浮现。
秋梨凭借记忆里师傅说过的话,这哪里是路过,分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地方,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