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梨从水边站起身,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的黑暗环境,她抬眼看到巷子口贴着一张告示,她向前走了两步,取出打火机:“咔嚓”点亮。
下午明明没有看到这告示的,况且,她的眉头一紧,这满墙的爬藤植物哪里去了?
她忍住心中的不安,看向告示:
这是一条安民告示,大概就是说最近水患不断,国师已经出京查办,让各地官员协助等等之语,她一眼扫过,盯着下方的落款处怔忪了半响。
大盛国仁和12年谷雨。
她明明记得今天是大盛国仁和15年,谷雨已经过了好些天了。
所以,她环顾四周,脑海里思绪翻涌。
那些镇民不认识自己,并不是他们装聋作哑,也不是他们集体失忆。
有问题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就连那位铁匠房间里的那包银子,或许就是掌柜的要铁匠做的器皿,而支付的工钱。
她盯着池塘边的那扇门扉,一切都是从进入这扇门开始。
这两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但是为什么是回到三年前,而不是三年后?
她已经不敢再踏进去,谁知道再出来又是哪一年。
秋梨茫然从巷子里走出来,三年前她九岁还差一个月,第一次遇见师傅与师兄,是在哪个村子?
九岁前的记忆竟是一片模糊……
回忆里只有漫天的血雨与滔天的洪水。
等回到了客栈,她已经精疲力竭,靠在床头,她双目失神,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她突然迷失了方向。
她想到了那张告示,与记忆里的滔天洪水,既然记不得是哪里,那就往有水灾的地方去找吧。
心中有了目标,彷徨中的心绪渐渐平息,她抱着枕头,缓缓睡去。
翌日一早,她洗漱完毕,蹲在客栈门口找掌柜的唠嗑。
“小公子,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家里人放心你一个人出来住客栈?”掌柜的五十来岁,一脸的慈眉善目,这种年纪的人对孩子总是多了几分喜爱。
“我是来寻亲的,就记得家里那边经常发大水。”秋梨皱着一张小脸说道。
“发大水啊?要么你过些日子往龙口镇找找看,那边在闹水患,不过国师已经去了,这水患大概就能消停了。”
掌柜的叹了口气,“这逃难可就说不准了,小公子,你寻亲恐怕不能如意。”
“总归去看一眼,我才能死心,掌柜爷爷,我想要买张舆图,要去哪里买?”
“店里就有一张,以前一位客人落下的,你拿去用吧,反正老头子我也不打算出远门,不过去往龙口镇路上可不太平,小公子你去城西跟个商队吧。”
掌柜的起身在柜台后面翻了翻,拿出一个卷起来的纸筒,他拍了拍上面的积灰递给秋梨。
“你去城西就报我,好再来客栈庞掌柜的名号,他们商行的老板姓杜,车钱能省点是一点。”
秋梨接过纸筒道了谢,今天的天空阴沉沉的,见她要出门,掌柜的给她递过来一把油纸伞,“带路上,这天要变。”
秋梨夹着油纸伞往城西走去,沿途经过一些商铺,买了一些日用品,又采购了粮食,还入手了一个铁锅。
走走停停到了城西,已经快十点了,风大了起来,她在僻静处,将购买的东西都塞进了“随身食盒”里。
城西商行很好找,招牌就叫做“城西商行”,偌大的一个街口,停着十几辆马车,几个马夫坐在靠街的屋檐下,正在大声地交谈。
秋梨进了商行大门,里面一个圆滚滚的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掌柜正在打着算盘。
“敢问杜掌柜可在?”秋梨拱手作揖。
“我就是。”圆脸掌柜的一抬眼,见是个陌生的少年人,嘴里问道:“你家大人呢?”
“在下秋梨,是寻亲的,要跟杜掌柜的车队到龙口镇,哦,对了,是好再来客栈庞掌柜介绍我来的。”秋梨苦着脸解释了一遍。
“那里闹灾,你这寻亲怕是……”杜掌柜的眉头微皱,叹了口气,“我们明天刚好有车队经过那里,我跟领队的说一声,明早寅时三刻,你过来,别迟到了,车队不等人。”
“多谢杜掌柜的,我要付多少钱?”秋梨大喜。
“你一个娃娃家有多少钱,不用了,也没多长路程。”杜掌柜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打着算盘。
“那我帮厨吧,路上我来做饭。”秋梨抱着无功不受禄的心态提议道。
“你这年纪?”杜掌柜有了兴致,放下算盘,“你这是家传渊源?”
“别看我年纪小,我做菜可好吃了。”秋梨不愿意撒谎,只说了自己做菜的水平。
“那好,要是你做的好,等到了龙口镇,寻亲不到,就到我们车行做事吧。”杜掌柜见惯了一些喜欢沾便宜的客人,很少见到少年人这么有分寸的。
顿时心生欢喜,这孩子既然孤身寻亲,家中应该也没啥人了,这种人留在车行做事,对车行也是好事。
“好嘞,谢谢杜掌柜的。”秋梨声音脆生生的,杜掌柜的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领着秋梨走到门口。
“张执事!”他一嗓子喊出去,隔壁门里走出来一名青年汉子。
“东家,你找我?”张执事一张长脸,膀大腰圆,一看就有几分武学功底在身。
“这秋小哥,明天跟你车队到龙口镇,黄胖子的厨师活分他一点。”
张执事打量了一下秋梨,点了点头,“明日一早,寅时三刻,别迟到了。”
秋梨拱手作揖,连连答应。
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回去客栈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半路上雨果然落下,秋梨撑着油纸伞,看着两侧的风景心情已经平和许多。
翌日寅时未到,秋梨就退了房,雨已经停了,她背着小包裹,赶往了城西。
商行的门口街面上,已经是人声鼎沸,八辆马车,都在装货,领头的正是张执事,秋梨赶紧见缝插针,问了一声好。
“黄胖子!”张执事嗓门大,第三辆车前一个胖且矮的中年男人转过身,“这位秋小哥归你管了,你给安顿一下。”
黄胖子面白无须,他手一招,“小秋子,你过来。”
声音也带着几分尖细,秋梨心中有了个猜想,人却殷勤地跑了过去。
“这三号车,装的都是厨房里的物什,这几天,你就住这里,给看好喽。”黄胖子见秋梨年纪轻轻,给安排了个轻松活计。
这人倒是心肠很软,秋梨面露喜色,“好嘞,黄师傅。”
寅时三刻,车队的前方插上了商队的旗号,几盏油灯挂在车头两侧,张执事一声呼喝:“出发了,万事顺意!”
“万事顺意!”是众人的呼喝。
秋梨坐在用油布覆盖的几袋米的上方,夜风习习,车厢摇晃着,马匹发出厚重的吐息声,“踢踢踏踏”马蹄声不断,车队向着城门口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