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小青蛇迅速游了回来,再次缠绕到她的手腕上,“山神走了。”
秋梨眉头一皱,“祂走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祂让我跟着你。”青蛇传递过来的语气,理直又气壮。
秋梨想了想,这次欠了山神一个大的人情,那就勉为其难照顾一下它吧。
跪在地上的黄胖子,终于缓过了劲,风雨渐渐小了,龙山就像是矮了一个头,清晨的光线下,只剩下光秃秃的山石、泥土。
山顶的树木与山神庙被埋在了山体中,两侧的浑浊的溪水汩汩流出,很快就汇集在一起,奔腾着往附近的河道汇集。
秋梨看着自己所在的山坡下方,再不走,这里怕也是保不住了。
“黄师傅,我们先离开这里吧。”秋梨弯下腰,搀扶起黄胖子。
黄胖子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秋梨,“小秋子,你救了我一命,我应该送你去龙口镇的,可他们……尸骨无存呐……我要回去给掌柜的报个信。”
秋梨等他站直了,这才松开手,她理解这种乡土人情,“黄师傅,你一个人回去行吗?”
“我也是个走南闯北的老把式了,放心吧,你一个娃娃家,你自己当心。”
秋梨点点头,原本就是萍水相逢,分开也是必然。
她从布囊里取出四个馒头,递给黄胖子,也不等他再客气。
一转身,大步向前走去,清晨的细雨里,秋梨的背影在山坡的一角很快隐没在树丛中。
黄胖子怀里抱着四个馒头,怔忪站立在原地,半响,他将馒头塞进怀里,看着秋梨离开的方向,大步地追了过去。
经过一夜的大雨,面前的路已经变了一个样子了,她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天地,有些郁闷,还没等她取出“指南针”,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黄胖子狼狈的身影渐渐走近,他喘着粗气,“小秋子!你走得太快了,我追啊,追啊……哎哟,累死胖叔了。”
秋梨愣在那里。
“我送你到了龙口镇……再回去报信,你一个孩子家的,我不放心。”
黄胖子说几个字就喘口气。
“我们……先去驿站。”黄胖子指着前面右侧的那条岔路,“沿着那条路走半个时辰……就是龙山驿站。”
“咱去换身衣服,烘个火,不然这一身湿哒哒的,保准生病。”
黄胖子终于把话都说完了。
秋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嘴角上扬,少年人的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黄师傅,那我们走吧。”
秋梨头上的乱发已经被重新扎成高耸的马尾,连绵的细雨不断,脚下的布鞋已经露出了脚趾,黄胖子比她还要狼狈,之前路上追赶的太急,一只鞋子已经不知去向。
白色的布袜满是泥污,两个人就如同难民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赶到了龙山驿站,驿站的门口冷冷清清。
院子里一匹老马在马厩边探出头,慢条斯理的嚼着稻草,一个黑瘦的四十来岁的驿卒,坐在屋檐下,蹲在地上,手里摘着菜。
看到了秋梨两人,他有些吃惊,站了起来,黄胖子喊了一声:“伍老哥!”
秋梨见到驿卒的脸颊上有一道已经不太清晰的烙印,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黄胖子!”
“你们车队呢?咋就你一个人?”伍老哥伸长脖子看向他们身后。
“一言难尽,遭灾了!”黄胖子摆了摆手,我们进来休整一下,烧点热水,我跟小秋子洗洗。
伍老哥这才看到他们狼狈的一身,“诶~我去烧水,今天鲁驿丞被叫走了,你们别给钱了,他没个三天回不来。”
“去干啥了?”黄胖子问。
“能干啥,伺候国师去了,谁叫他水性好呢!这不就被叫走了,这时候去龙口镇,那都是苦差!”伍老哥一边碎嘴,一边弯腰到灶台前倒了一锅水。
黄胖子走到锅灶后面,加了把柴火,很快,驿站的烟囱里就冒出了青烟,他把馒头搁在烧水的锅盖上面,找了个纱布盖上。
秋梨蹲在地上,替伍老哥将地上的菜根杂草摘采干净,青蛇“哧溜”滑落到地面,沿着墙角不知道去哪儿了。
没一会儿,热水烧开了,驿站里的房子空置的,最近水患,往来的人少了不少。
黄胖子已经将事情缘由说了一遍,伍老哥听的是一脸的震惊。
驿站里有一般生活物品出售,秋梨他们选了几件干净的衣服,秋梨身材瘦小,黄胖子手巧,临时替她修剪了,针线缝了个边。
秋梨一直旁听,算是听明白了,黄胖子果然是宫里面放出来的,跟这位伍老哥是同乡,伍老哥犯了事,脸上那烙印就是犯人标记,被分到了驿站做苦差。
洗了澡,别干头发,秋梨穿着改造过的衣服,竟然很合身,外出回来的青蛇避开他们的视线,重新盘回她的手腕上。
黄胖子把衣服的钱付了。
秋梨问了一声:“伍大叔,这马卖不?”
“老马,买了不划算。”伍老哥指着它,“这家伙,贼能吃,干活干不动。”
“好过走路,我买了。”
“那行,给二两银子吧,我再送你一些草料。”
秋梨付了钱,又买了两件新的蓑衣、斗笠,跟黄胖子全副武装,她去马厩边牵马,黄胖子跟着伍老哥到厨房带些干粮路上吃,今天要在入夜之前,赶到溪口村驿站。
老马的眼神里透着几分精明,它打着响鼻,瞥了一眼秋梨,额头一簇黑色的毛发,通体反而是白色。
秋梨从“随身食盒”里取出一根胡萝卜,递到它的嘴边,它嗅了嗅一口咬住,咀嚼了片刻,一双精明的老眼露出一丝惊喜,随即用额头蹭了蹭秋梨的手心。
“还要啊?路上给你,以后叫你黑白配吧。”秋梨摸了摸它靠过来的头,打开马厩,将它牵了出来。
老黄也背着一个布囊,走到了门口,伍老哥将一筐草料架在老马的身上。
两人一马,开始沿着官道往溪口村走去。
一直走到天色已黑,溪口村却一直没到。
放眼望去,官道的两侧都是荒郊野外,黑白配已经站定了四只脚,不肯再往前走。
细雨迷蒙,官道的另一头,在昏暗的光线下,行驶着一辆马车,马夫的斗笠遮住了面容,车辆经过时,溅起了地上的积水,秋梨赶紧跳开。
车辆的窗帘突然拉开了一个角,秋梨与马车交错而过,鼻尖一股异香袭来,一个声音响起:“咦,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