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笼罩的荒地里,黑压压一片,老大嘴里叼着的烟在黑暗中一明一暗。
秋梨取出风灯,鹅黄色的灯光将她的周围照亮。
秋梨跟遁遁默不作声,走到他的身旁,地上已经挖了个浅浅的坑。
秋梨也不出声,挥动着锄头挖了起来。
老大叹息了一声说道:“他不是第一次了,连我这次困在屠宰场,也是他放出去的风声,你不要介怀,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秋梨的鼻子有些塞,她低声说道:“嗯,我知道。”
老大将身上背着的衣服取了下来。
秋梨的力气极大,这么一会儿工夫,坑已经挖了一米多深了。
老大将手中的衣服依次摆放在坑里,随即说道:“填了吧。”
遁遁在另一侧开始将土填回坑中。
秋梨在屠夫的衣冠冢旁边重新挖了起来……
夜晚,雨应声而至。
秋梨洗好澡待在小房间里,她撩开窗帘看着荒地,今夜这里极为安静。
自己在主星上的记忆已经变得非常的遥远,有时候,她甚至会忘了,自己家人的模样,自己真的是那个开私房菜的秋梨吗?
秋梨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黑暗。
她需要一个锚点,才不会在这个世界里迷失。
她努力地回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爷爷奶奶种的菜园子,爸爸妈妈的脸,同桌的样子,宿舍几个姐妹的声音……
“对,我是来自主星的秋梨,这才是真正的我。”秋梨呢喃着,内心随着这些记忆的复苏而重新变得安宁。
她放下窗帘,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干了,她伸了个懒腰,明天要陪着老大到土地庙进香,还是早点睡吧。
她躺在床上,关上灯,识海里傀儡的标识处一段讯息传了过来,【任务失败,我被关起来了,明天出不来,屠夫的地盘大家都在争,争不到的人大约会染指柴火巷了,小心商业。】
有了傀儡作为中介,省了秋梨很多麻烦事。
秋梨回了一句:【好,有事联络。】
她的心神只要触碰这个标识就能感知对方的状态,“傀儡”太可怕了,傀儡师的那帮子人能避开就避开吧。
窗外的雨声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秋梨在雨声中渐渐睡了过去。
梦境里,她依旧被埋在土里,只是露出了头颅,发丝上都是泥水,周围许多跟她一样的人。
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走了过来,她蹲了下来,跟秋梨说道:“你长得太慢了。”她取出一壶水,淋在了秋梨的头上。
秋梨的眼睛被水遮盖,眼前的世界变得朦朦胧胧。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她突然从梦中惊醒,扭头看了一眼枕头下的手表,时间是2点45分。
窗外的窃窃私语响了起来。
“阿七,你说柴火巷能支撑多久?”
“阿九,这问题好白痴,老大挂了这里就保不住了。”
“那女娃不行吗?”
“外乡人,怎么会留在这里。”
“我们会死吗?”
“你瞎说什么,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铁围山……铁围山……阿七,我是谁?”
“你叫阿九,我叫阿七……”
“再此之前呢?”
“不记得了……”
他们的对话语无伦次,秋梨听了一会儿,又逐渐睡去。
清晨的时候,雨停了,秋梨整装待发,老大身上背了个布袋,表情肃穆说道:“走吧。”
大门一打开,遁遁唯唯诺诺地声音响了起来:“老……大,我……也去。”他缩在大门的一侧,正一脸讨好地看着老大。
老大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哼了一声说道:“走吧。”
秋梨给遁遁使了个眼色,遁遁立即上前将老大身上的布袋提了过来,“老大……我……来。”
秋梨笑嘻嘻地将门反锁后,老大一马当先,秋梨跟遁遁随后,三个人走的不快,清晨的雾气中,诡异又安静的长街上,秋梨竟然感觉到一丝岁月静好。
现在她随时可以脱离这个副本了,原有的忐忑早就不复存在,留在这里,大概是想多尽一点力吧。
土地庙淋了一夜的雨,屋檐上湿漉漉的,香樟树下落了很多果实,神龛的地面被人打扫过,原来的香灰都给擦干净了。
老大站在神龛前,抬头看着雕塑,雕塑的手上举着火把,戴着猫脸面具,额头一缕火焰。
秋梨看向自己识海里的那粒小小的火种,不知道为什么,秋梨隐约觉得它们类似。
“布袋给我。”老大伸出手。
遁遁慌忙将布袋递了过去,老大取出一个香盒,从里面取出九支香来,点燃后,给秋梨与遁遁各自发了三根。
他退后一步,抬头看着雕塑,嘴里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火工,屠夫去了,我也快了,这里大概是保不住了,你的梦想,我没有能力护住……”
不知从哪里刮过来一阵风,将香头吹得忽明忽暗。
黑猫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径直来到秋梨的脚下,蹭了秋梨一裤脚的雨水,它仰起头:“喵~”叫了一声。
秋梨手里还拿着香,她低头给猫咪使了个眼色,黑猫不明白,又蹭了秋梨的另一只裤脚。
老大的声音还在响起:“我以前常常想,若是你跟屠夫结了婚,那该有多好,凭你们两个人的能力与智慧,生下的孩子,大概就是天之骄子……”
秋梨一愣,火工是女人?
黑猫见要饭无果,也不生气,乖乖伏在秋梨的脚下,贴着她的鞋面,秋梨的脚面上,感受到柔软温热的一大团,秋梨的心顿时软了几分。
左手拿香,右手偷偷取了一根鱿鱼丝,弯腰递给了黑猫,黑猫一口咬住鱿鱼丝之后没有离开,反而蹲在原地,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老大还在继续说着话,“偏偏多出来一个我,让你们为难了,年轻时我不懂,现在老了,我日夜都在后悔。”
秋梨顿时支起了耳朵,这里竟然还有这种狗血剧情?
“像你这样精彩绝艳的女子,怎能是我这样一个不成器的人可以染指的,我时日无多了,九泉之下,我会亲自来向你跟屠夫赔罪。”
樟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果子落下,仿佛下了一场果子雨。
秋梨看着手上的三支香想到:老大若是还没说完,这香可就要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