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素娘一愣,还以为自己的父亲出了什么事情,当下紧张了起来,将炉火上的锅移开,她施了一礼,立即转身带路。
帐篷门口是个小厮在守着,他让开身子,撩开了帐篷的一角,一股阴寒之气立即涌了过来。
秋梨借助傀儡的眼睛看了个正着,帐篷的床榻上躺着一名侧着身子的男人,方丈走了进去,对着门口的小厮说道,“你且离开。”
又对着季素娘说道:“你留下。”
小厮快步走了。
帐篷的门帘再次垂落,季素娘点了一根蜡烛放在烛台上。
方丈对着季老爷合掌念了一句佛号:“季施主,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说与我听听,或许老衲可以帮的上忙。”
床上那人正才缓缓转身,他的脸颊消瘦,看起来有些病弱膏肓,眸子却是黑亮。
季素娘立即走上前,在他脖颈处加了一个软垫。
季老爷的声音飘忽带着一些冷意说道:“莫要管闲事。”
季素娘闻言一愣,平素父亲最为崇佛了,但此刻父亲的语气分明就是有些凌厉了。
大棚里的秋梨此刻的表情也是精彩万分,她原本是看到帐篷里黑气萦绕,以为是有不洁之物。
万万没有想到,此刻看到的,不洁之物竟然是季老爷,看他的模样,大概已经死去多日了,但是为何还要留恋人间。
方丈看了一眼季素娘,叹了口气,“你可是担心你的女儿,不如这样,我跟知县家人也是有些交情,不如,让秦夫人认丫头当个义女,以后也有个靠山。”
秦夫人正是郡业县县令的夫人,这个主意倒是极好。
“谢过你的好意了。”季老爷喘了口粗气,“我有我的苦衷,你……”
他突然停下声音说道:“素娘,你出去,我跟方丈聊会儿。”
季素娘一脸的担忧与惶恐,她点头称是,犹豫地走了出去。
秋梨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季老爷吉人天相,方丈的佛法高深,你不用担心。”
她点点头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去做菜,你随我来。”
季素娘打足了精神,开始继续烹饪菜肴。
帐篷里,季老爷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说道:“我已不入轮回,就为了看住素娘,觅得一线生机。”
方丈的脸色大变,一时间心神不宁,“你是觉察到什么了吗?”
“我也不知,就好像我之前的事情被蒙上了一层纱布一般,如果你真的看在我以前一心礼佛的份子上,替我看待素娘一二……”
季老爷咳嗽了几声,“她若能活过这几日,我自然就会离开。”
“阿弥陀佛,我……”方丈一时语塞,只化作一声长叹,“你……人间自有定数,你还是早日归去吧。”
他双手合十,“我会守住你的秘密,你若是再想起来什么,请派人跟我知会一声。”
“好。”季老爷说了这么多话,似乎极为疲惫,双眼一合,自顾自睡去了。
方丈将蜡烛熄灭,撩开帘门走了出去。
走出门,他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季素娘与秋梨,打了声招呼,就往山门走去。
季素娘抽空回帐篷看了一眼,见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食盒里就放满了菜饭,不一会儿几个衙役跑了过来,将食盒取走。
秋梨跟季素娘这才休息起来,两个人坐在大棚里的竹椅上,一人端着一个碗,吃着素面:“季姐姐,你怎么没有丫鬟呀?”秋梨问道。
“她家前几日闹灾,回去了。”季素娘答道。
“你心肠真好,一般人家这种时候肯定不放人。”
“她不是家生子,她那一大家子,也够她烦了。”季素娘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天空阴沉,虽说雨停了,但是丝毫没有放晴的样子。
等吃完中饭,秋梨将碗给洗了,又趁周围没人注意,将小团子放了出来。
它一早就醒了,在“宠灵棋子”里“嘤嘤嘤”地叫个不停,秋梨不厌其烦,趁此机会,放它出来透透气。
小团子看到了自己身在山中,立即高兴了起来,围着秋梨转着圈。
季素娘听到动静一低头看到了小团子,眼中露出惊喜神色:“哪来的小奶狗,这么胖,怕是还没断奶吧。”
秋梨摇了摇头,“突然跑过来的,好可爱,我们先养着吧。”
“它这么干净,怕是有人养着的。”季素娘左右看了看。
“要是有人来找,就还给人家,现在我们先养着吧。”秋梨蹲下身子,将小团子抱了起来。
她指着季素娘对小团子说道:“那是季姨,做东西可好吃了。”
“嘤嘤嘤”小团子立即小短尾摇个不停。
季素娘也来劲了,伸手将小团子接过来,越撸越喜欢。
不一会儿,小团子用力挣脱了她的手,抬头看向秋梨,秋梨笑道:“你想出去玩啊,记得早点回来。”
“它听得懂你说话啊?”季素娘看着小团子奔出去的小背影,越看越喜爱。
“好像是哦,好有灵性啊。”秋梨虚情假意地接了一句。
“要是没有人要,我们就收留它吧,我家其它的不敢说,这饭管饱,你要是想它就到我家来看看,我跟门房说一声。”季素娘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
秋梨心中一喜,刚刚还在发愁,等这城里的水退了,自己没理由再接近季素娘。
这不,就像是打瞌睡有人送了枕头。
“谢谢季姐姐,小团子给你照料我就放心了。”
“小团子?好形象啊,那就叫小团子吧。”季素娘脸上挂着一丝笑容,父亲病重带来的烦闷与不安也消散了一些。
秋梨想到刚刚听到的季老爷说的话,她犹豫了片刻问道:“季姐姐,如果一个人要死了,却怎么也不肯走,是为了什么呢?”
“那……大概是放不下亲人或者……”季素娘的眸子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
“你问这些干嘛,怪吓人的。”她回过神来,白了秋梨一眼。
这半日的相处,加上秋梨刻意的拉近彼此距离,季素娘也对她亲近了起来。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秋梨坐回椅子上托着下巴看着远处。
“你读过书?”季素娘问道。
“没读过,不过陈老爷早年请过私塾回来教导少爷,我偷偷学了一些,这句话是我听那夫子说过。”这不是胡诌,原身的记忆里的确有这一遭。
“你……真是不容易。”季素娘带着些爱怜看着秋梨说道。
旁边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出来:“谁不容易啊?”
陈少爷从旁边的支架处走了出来,“说给我听听,我向来主意多。”
他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语气轻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