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缩回去。
他握紧,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先把手洗干净。”
林东几人看到两人的动作,露出暧昧的笑容,都走到其他地方去,不耽搁老大和姑娘谈情说爱。
“嗯。”宁惜玥低着头说,“你把手松开,我自己洗。”
“你在害怕?”纪臻不仅没放,反而握得更紧,“是因为刚才拿出那些东西?”
宁惜玥心跳陡然加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既然选择在我面前暴露出来,不是代表你相信我吗?为什么不信任得彻底一点?”纪臻伸出另外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看着我的眼睛。”
宁惜玥目光闪烁,却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眼。
“你从里面看到了什么?”纪臻低声问。
在幽静的夜里,他的声音好似有一种魔力。
宁惜玥不受控制地回答:“看到我?”
“对,你。”纪臻嘴角微不可见地向上勾起,“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或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的眼中你就是你。”
宁惜玥愣愣地看着他,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
她一直觉得纪臻脑回路经常不跟自己在一个频道上,常常讲一些令自己不知道如何回应的话。
但此时此刻,纪臻的话却像一个锤子,敲动了她的心。
“你……”
“你信我吗?”纪臻先一步问道,“不要撒谎。”
“信”字在舌尖上绕了几圈,看着纪臻变得幽沉深邃的眼,那个仿佛有千斤重的字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我也一样。”纪臻笑了起来,眼睛里瞬间盛满星辉,唇角上扬的弧度清晰可见。
宁惜玥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第一次看纪臻笑得那么明朗,以往他即便笑,也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而这一次,任何人见了都能够看出他的高兴。
“嗯。”她不知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东咬着根狗尾巴草,好奇地望向那两个人。
“老大笑了?我不是在做梦吧?”他用手揉了揉眼睛,以表示自己的不敢置信。
萧剑挑眉,不动声色地掐在林东大腿上。
林东吃痛,跳了起来,“你掐我干什么?”
“让你确认一下现在是不是在做梦。”萧剑面不改色地回答。
“呸!”林东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种事就不劳您大驾了。”
宁惜玥洗好了手,一行人便赶回村子。
宁惜玥本想纪臻在这里休息半天的,但是纪臻坚持要回去,宁惜玥拦不住他。
她搀扶着他,小心翼翼的。
林东几个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这一晚,宁惜玥与纪臻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纪臻能够明显感觉到,宁惜玥对自己和以往不同。这种变化他自然是高兴的。
不管她有什么秘密,他都会替她守护,连同她一起守护。
回到村里时,天已经大亮。
几个人质被救回来,村民很高兴,尤其是那几个人质的家属,对宁惜玥与纪臻千恩万谢。
不过在得知宁惜玥的父亲没有救回来,而是被带到境外去后,大家笑容都收了起来。
“村长,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人质也被解救出来,已回到缅甸的团伙可能会恼羞成怒,所以如果他们联系你的话,希望你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就当是人质依然被他们的人控制着。”
“这个当然,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配合。”村长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跟宁惜玥一起来的男人不简单,即便对方没有解救人质,他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宁惜玥松了口气,问道:“你们当中有谁缅甸语讲得比较流利的吗?我们需要一个人假装成那群绑匪的同伙。”
“这……”村长回头看看其他人,面露犹豫,“有几个人倒是会讲一点,就怕和对方通电话的时候露馅。”
“没事,我们会写好词让他讲,只要按着我们写的来讲就不会有问题。”
“你看看他们几个合适不?”村长把村里会讲缅甸语的人都叫出来。
宁惜玥让他们每个人讲几句,胡轩在旁边听着。
一直轮到第四个人讲的时候,胡轩才点了点头:“就他吧,和昨晚一个绑匪的声音比较像。”
“你叫什么名字?”宁惜玥看向胡轩挑出来的人。
他长得白白净净,十分秀气。
“我叫方优然,宁小姐,谢谢你把我哥哥救回来。”
他的哥哥,正是人质中的一个。
宁惜玥淡淡一笑:“不用谢,接下来要麻烦你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绑匪的尸体没有直接送到公安部门,而是由陈立国交给特殊的组织机构。
蒋意涵一刻不停地联系人,搜索绑匪特征及下落。
胡轩则把绑匪的通讯工具都拿来,十指灵活地改装了一下,不仅能够搜集对方的声音信息,而且能够记录下来。
他们在手机上获得意外的收获。
七个绑匪的手机上都有一个联系人,翻译成中文便是苏巴。
宁惜玥他们都猜测这个手机号码可能是绑匪头子的。
不管是不是,有这条线索,大大降低了他们搜索难度。
约定交易时间是在明天早上八点,在此之前,对方应该会打电话来联系这边的同伙,于是便叫方优然跟他们一起。
果不其然,大约下午两点的时候,一个绑匪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们把手机递给方优然。
之前胡轩在手机装了窃听器,此时大家戴着耳机,都能听到对方讲了什么。
不过对方讲的是缅甸语,他们没听懂。
方优然回了一句话,他们同样没听懂。
不过方优然的目光从提示板上扫下来时,在第二个问题上面顿了一下。
第二个问题是——这不是某某的电话吗?为什么是你接电话?
答案写在问题下面,方优然只要把答案翻译成缅甸语就成了。
通话时间很短暂,方优然在宁惜玥他们的提示下,问道:“那个富商的家属要求看看那个富商,要不然不会给钱,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方优然脸霎时变白,后面没说几句,便挂断了。
“刚才他和你说了什么?”宁惜玥抓着桌沿,紧张地问。
方优然还没回答,手机便震动起来。
宁惜玥连忙凑过去看,是对方传来的一段视频。
视频中,宁朝方被人绑着,嘴里塞着布,眼睛也被黑布蒙着。
叽里呱啦的话语从视频里传出来,但看不到说话人的脸。
“他说了什么?”
方优然道:“他说,想要救人,明天必须准时将钱转到他指定的账户里,如若不然,就会杀了宁先生。”
宁惜玥脸色僵硬:“刚才和你通话的时候,他说了什么?”
方优然回答:“他说,等明天钱得到以后,把几个人质都杀了,因为你的行为惹恼了他。他要借此以儆效尤。”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没有及时把人质救出来,几个人质明天都会被撕票?
“那我爸呢?他有说要怎么处置吗?”
“没有。”方优然摇头,担忧地看着好,“宁小姐别担心,他们既然大费周章地把宁先生带去境外,想来应该不会伤害他。”
宁惜玥连一个虚假的笑都挤不出来,微白着脸点了点头:“嗯,谢谢你,麻烦你了。”
一只大手压在她的肩膀上。
宁惜玥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纪臻。
“意涵一定会在明天交易之前找到你爸的下落,缅甸那边也有我们的人,会尽快将你爸救出来。”纪臻眼神坚定,令宁惜玥慌乱无措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宁惜玥心神时刻紧绷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既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那种矛盾的心理令她无法放松下来。
好在,蒋意涵没有让她等太久,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蒋意涵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
在靠近秀云村的缅甸境内,有一个独耳男叫苏巴,那人曾经是缅甸军人,后来犯了事,成为通缉对象。
他便一直在边境一带流窜,后来因为某些际遇,成了缅甸北部有名的商人,并占据了一个翡翠原石矿。
他身边跟了一批人,在当地很有威望,连警察都不敢招惹他们。
以他的身家地位,别说一亿,就是十亿百亿也有。
这种人不应该会当绑匪求财才对,但通过种种现象表明,这起绑架勒索事件,确实和他脱不了关系。
纪臻亲自联系了缅甸那边的自己人,让他们去救人。
因为那个叫苏巴的富商来路不干净那,所以雇佣了许多打手保镖,所住的别墅也是防备森严。
要救人并不容易,需得好好策划。
宁惜玥焦急等了一个晚上,一夜未睡。
纪臻有伤,她劝他去休息,但纪臻只是静静地站在她旁边,陪她一起等。
外面的天渐渐露出鱼肚白,纪臻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宁惜玥猛的转过头来看向他。
纪臻看了她一眼,将通话外放。
“人救回来了,没有大碍,就是身体虚弱了点。”
宁惜玥喜极而泣。
纪臻拍拍她的肩膀,问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对方的人还在抓我们,现在暂时躲在一个农庄里。”
“小心一点,需要我派人去接应你们吗?”
“不用了,这点小事我们几个搞得定。好了,先不说了,等一下就送他回去。”
对方挂断了电话。
纪臻转头,见宁惜玥目露担忧,安慰道:“放心吧,杨修威说没事就没事,他们是一流特种兵。”
“嗯。”
……
宁惜玥和纪臻都不在S市。
陆临涛进了派出所不到24小时就被放了出来。
不过对陆临涛而言,这次被抓拿进局子,是莫大的耻辱。
他对宁惜玥以及宁家的恨意浓了许多。
一回到陆家,只是去看了陆奕臣一眼,便回书房里拨打了国际长途,叫苏巴把宁朝方带去境外。
他要让宁家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是,才过了一天,他便从苏巴那里得知,宁朝方被人救走了。
“钱呢?钱收到了吗?”陆临涛问。
苏巴语气阴沉:“没有,交易是早上八点,但凌晨一点的时候,有人闯进我的别墅,把宁朝方救走了。”
“怎么会!你那边守卫森严,不是说除了军队以外,谁都别想闯进去又离开吗?”陆临涛不愿意接受现实,语气里不由自主便透出了质疑。
手臂受了伤的苏巴正坐在沙发上抽雪茄,偏黄的脸上露出几丝狰狞:“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军人?依我看,昨晚闯进来的几个人和你们国家军方有关联。我和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那种身手,还有做事的手法,你以为普通人会拥有?”
“华夏军方?”陆临涛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如果此时有人站在他面前,就会看到他极度震惊的表情。
“没错。你要对付的人居然和军方有关,为什么不早一点提醒我!我以为只是你生意上的普通对手而已!”苏巴语气森然,眼睛更是如同恶狼。
此时陆临涛不在他面前,要不然他肯定不会平静地坐在沙发上。
陆临涛听出他话语中透出来的杀气,心神一凛,压下心中的火气,低声说道:“苏巴,我也不知道他会和军方有关。如果我早知道,也就不会轻易对他动手了。你有没有事?”
“中了一枪而已。”苏巴慢悠悠地说。
陆临涛的额头上渗出冷汗:“抱歉,苏巴,我会补偿你的。”
“呵,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朋友。”苏巴没有拒绝,他和陆临涛认识那么多年,虽然不仅仅是利益才相识相熟,但是在利益方面,他从来都是“亲兄弟明算账”的态度。
即便陆临涛曾经救过他,在谈到利益的时候,他也会选择暂时性遗忘。
与苏巴结束通话以后,陆临涛阴沉着脸走出书房。
“爸……”陆圣鸿小心翼翼地唤道,这会儿陆临涛的表情让他从心里敬畏。
“找我有事?”陆临涛沉声问。
“您去看看阿臣吧,他受到的打击有点大,从昨天到现在,一直不吃不喝。”
“还是不肯吃吗?”陆临涛眉头紧皱。
“是啊,打击太大了。”
“没用的东西,一点点打击都受不住。还谈什么成大事?”陆临涛心里正憋着火呢,听说陆奕臣不吃不喝,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
陆圣鸿缩了缩脖子,暗暗腹诽,那是一点点打击吗?阿臣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宠爱的天之骄子,突然被几个男人侵犯,还被录了视频,肯定受不了啊。
陆临涛拄着拐杖朝陆奕臣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充满药味,昨天回来他见过陆奕臣身上的伤,青紫一片,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那些伤不是被打出来的,而是做那种事弄出来的。
对陆家而言,是天大的耻辱。
陆临涛感觉心跳加速,胸口闷闷的。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迈开脚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的孙子:“给我起来吃饭!”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陆临涛拿起拐杖,朝床上的人打下去。
“爸,不要!”陆圣鸿在后面看到,急忙喊道。
砰!
拐杖落在被子上,将被子打出一条凹痕。
但被子厚,躲在被子里的人想来不会太痛。
陆临涛命令陆圣鸿把被子拉开。
“爸,您好好劝劝阿臣便是,何必动手。阿臣身上还伤着呢。”陆圣鸿抓住陆临涛的拐杖,苦口婆心地劝道。
“放开!”陆临涛怒道。
“不,爸,你先答应我不会再打他!”陆圣鸿心疼儿子,难得在父亲面前硬气一回。
“我叫你松手!不松手连你一起打!”陆临涛使了使力,拐杖在陆圣鸿手里纹丝不动。陆临涛气得胸膛起伏,同时心中有种无力。
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自己已经老了。
记忆里不敢忤逆自己半分的儿子,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敢抓着自己的拐杖,不听自己的话了?
一股悲哀涌上心头。
儿子不成器,孙子又蒙受大辱,一崛不振。
待他百年离世,陆家该由谁撑起来?
看着眼眶发红,手微微颤抖的陆临涛,陆圣鸿心里一惊:“爸,你怎么了?”
他以为陆临涛被气坏了,要像上一次一样被气得住进医院里。
连忙松开拐杖。
哐当一声,拐杖落在地上。
陆圣鸿扶住陆临涛。
陆临涛拂开他的手,“你出去,我和阿臣说几句话。”
陆圣鸿面露犹豫。
“怎么?怕我吃了你儿子不成?他也是我陆临涛的孙子!”陆临涛冷笑,眼睛里透着讽刺。
陆圣鸿讪讪笑道:“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好好劝劝阿臣,他从小就听您的话。”
离开之前,陆圣鸿捡起地上的拐杖,拿了出去,似乎担心陆临涛又拿着拐杖打陆奕臣。
陆临涛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没说什么。
陆圣鸿不知道陆临涛对陆奕臣说了什么,他守在门外提心吊胆了半个小时,听到里面的呼唤,赶紧开门,发现老爷子坐在床边,而一直蒙着头不肯见人的儿子靠在床头,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快叫人端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过来。”
陆临涛瞪他一眼。
“是是是。”陆圣鸿忙不迭地点头。
……
“爸!”宁惜玥连续三十几个小时没睡觉,终于把宁朝方给盼来。
宁朝方从车上下来,看到宁惜玥,脸上浮出一惯的慈爱笑容。
“爸!”宁惜玥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玥玥,你怎么来了?”宁朝方回抱住她,声音里透着愉悦。
“我担心你,所以就来了啊。”宁惜玥放开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爸,你有没有受伤?绑匪有没有虐待你?”
她上下打量他。
“没有,他们只是把我关起来而已。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了?”宁朝方摊开双臂让她检查。
宁惜玥仔细地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几遍,除了一点擦伤和淤青以外,没有其他伤口,她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对方脸上,鼻子一酸:“瘦了,这几天爸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没有,只是换个地方吃睡,没了人身自由而已。”宁朝方故作无所谓的笑了笑。
但宁惜玥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而已。
真相哪有他说的那般轻松。
这一次要不是有纪臻及他背后的人帮忙,恐怕……
“好了,我真的没事,你可别哭鼻子哟,要不然爸会心疼的。”宁朝方勾了勾她的鼻尖。
宁惜玥扁扁嘴,“谁哭啊,我才不哭呢。爸你几天没换衣服了?臭死了,赶快去洗个澡。还有脸上的胡渣子刮一刮,刚才刺痛我了。”
“哈哈哈,你还嫌弃爸了。”宁朝方把她的头发弄乱,然后大步地朝村里走去。
宁惜玥见他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心里高兴,也不在意被弄乱了头发。
纪臻和送宁朝方回来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到宁惜玥身边,将她的头发缕顺。
宁惜玥脸微微一红,把他的手拉下来:“别弄了,越弄越乱,我等下用梳子梳。”
她看了一眼送宁朝方回来的车,“我去和他说声谢谢。”
“不用了,他还有急事,改日再谢也一样。”
纪臻朝车里的人扔了几个眼刀子,驾驶座上的男人吹了声口哨,探出头来,朝宁惜玥挥挥手:“大嫂,我叫杨修威,以后有空联系啊。”
纪臻狠狠瞪他一眼。
杨修威赶紧把头缩回车里,但是得意的笑声却从车内传了出来。
宁惜玥被他一声“大嫂”叫得脸红。
看对方调头离开,她一句再见也没说。
等车子扬尘而去,宁惜玥收回目光,好奇地问了一句:“他怎么回国的?等一下又要回缅甸吗?”
“他有他的办法,偷偷溜回来,自然要马上回去。”
宁惜玥暗暗揣测,如果被上级发现杨修威偷溜回国,是不是会受到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