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琴跟知画从小厨房回到正殿，两人做好了皇后爱吃的饭菜。
瞧见皇后坐在桌前等待，两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怎么没酒呢？”饭菜摆在桌上，皇后笑问道，今儿个她脸上的笑有些多，莫名让知琴跟知画心里发慌。
过往，两人都期盼着皇后的脸上，能多一些笑意。
在外人看来，皇后的脸上，时常挂着宽和大度的笑意，可知琴跟知画知道，那些笑都是假的，她们的主子，并不真的开心。
“奴婢去拿。”知画应和一声，去拿了酒。
“你们俩都坐下吧。”等取来了酒，皇后吩咐道，知琴跟知画对视一眼，有些迟疑。
“快坐下来吧，咱们主仆三人，有很多年未曾这般了。”
“趁着如今我还是皇后，有这样的小厨房，这样的酒菜，就坐下来吧。”
看到她们俩的迟疑，皇后冲着她们招手，脸上的笑是真切的。
于是，知琴跟知画一起坐了下来。
当年，皇后还在闺中时，她们就在她身边伺候，也曾有过一起坐下来偷喝酒的时候。
如今倒不是偷喝了，却再找不到当年那种感觉。
饭菜是知琴跟知画做的，没什么可担心的，皇后看着知琴给她们三个都倒上酒，拿起筷子来，吃了口菜。
“你们的手艺，倒是越发精进了。”知琴跟知画都会做菜，只不过，素日里也不需要她们亲自动手。
只偶尔，皇后吩咐下去的时候，她们才会去一趟小厨房，亲自做一些东西出来。
吃着菜喝着酒，皇后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知琴，你素来对元昊都不错，我希望以后，你能帮我多照顾他。”
几杯酒下肚，皇后看向知琴，同她说着。
知琴愣住，有些不解的看向皇后，“主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看过去，才忽然发现，皇后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主子，您的脸色……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奴婢去找太医！”
就想站起来，却被皇后拉住，“坐下吧，不必去找了，听我说说话。”
她这话，让知琴跟知画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可皇后拽着她们，她们也只能坐下来，听皇后交代事情。
她将大皇子，托付给知琴，希望以后她能多照料他。
“我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对不住他，他是我的孩子，可我却不像一个母亲。”
“我也很对不住你。”松开知琴，她端起酒杯，举到知琴面前，“知琴，请你原谅我。”
“主子……”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儿个所有反常的举动，都能解释的通，知琴颤抖着声音，看向皇后。
皇后敬过知琴后，将杯中酒喝光。
“知画，若你想出宫去，便出宫。若是不想，就留下来跟知琴相互扶持。”
“皇上不会将元昊如何，将来元昊出宫开府，或者去了封地，你们便跟着去，元昊那孩子心思纯善，会好好安顿你们的。”
说完，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像刚才敬知琴那般，又敬了知画。
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等那杯酒喝下去，有血丝顺着唇边流出，她拿出帕子来，按在自己的嘴上，接住了那些血。
“主子。”知琴跟知画一同跪了下来，两人强忍着，却终究没能忍住，小声哭着。
“别哭，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书桌上有两封信，一封给元昊，一封给皇上。”
她继续交代着，却说得含混不清，仍有血涌出来，帕子也遮不住。
“可惜了这身衣裳，我才刚换的呢！”她低头看看，有血落在身上，顿时便染了衣裳。
腹中疼痛的厉害，她一直忍着，这会儿似乎忍不住也坐不住，向着后面倒去。
知琴跟知画连忙扑过去，将她接住，她靠在知琴怀中，眼中似有恍惚，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知琴跟知画瞧着她伸出手来，好像是想抓住什么。
片刻后，伸出去的手，重重的落下，皇后仍睁着眼，却没了气息。
“主子！”知琴跟知画一起痛呼，却唤不回皇后，两人搂着皇后的尸身，一起放声大哭。
哭声惊动了其他的宫人，有人奓着胆子凑过来，顿时惊慌失措，往宫门口跑去。
凤藻宫的大门关着，任凭里面的人怎么敲，外面的人也不理会。
哭了许久，知琴直起身子，让知画再去找一身衣裳来。
她拿着帕子，认真给皇后擦着脸上跟手上的血迹。
等擦干净，她伸出手来，合上了皇后的眼睛，知画拿来衣裳，两人一起给皇后换好，又整理好其他有些乱了的地方，将人安置在床上。
“你让人去给皇上送信。”桌上有信，一封是给皇上的，知琴同知画说着，知画点了点头。
她出了内室，从桌上拿了那封给皇上的信，向着宫门口走去。
守在宫外的人，并不理会其他人的哭喊，可知画递出来的信，他们却是接了的。
信送了出去，知画看向在门口的宫人们，厉声呵斥着。
往日里，宫人们便有些惧怕知画，如今她发了怒，一个个都不敢闹了，按照她的吩咐，将凤藻宫内鲜艳的颜色都取下来。
其实知画也知道，就算皇后去了，皇上也不可能按照中宫的规制，为主子操办丧仪。
可她还是想尽自己所能，为主子做些什么。
都安排好了，她看着宫人们各自忙活起来，向着正殿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由得加快脚步，往正殿跑去。
进到正殿中，外室中没有人在，桌上的一切，还如常的摆着。
她向着内室看去，忽然有些迟疑。
但很快，她便大步往内室走去……
知琴坐在床边，面朝着皇后，知画放慢脚步，低低唤了一声，“知琴？”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很清楚，往常知琴听见了，总会一边答应着，一边转头来看她，可这次没有。
“知琴？”她又唤了一声，来到了知琴身旁，伸出手，她搭在知琴肩膀上，微微用了力气。
知琴的身体，略微动了一下，知画好似烫着一般，收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知琴的心口上，插着一支簪子，是当年她及笄的时候，皇后送给了她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