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之余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抵住我爷的手便朝着墙角退去。
我抬手胡乱将嘴角鲜血抹净,看着我爷手腕位置质问道:“爷,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碗里的血跟人血味道差不多,你是不是拿你自己的血喂给我喝!”
我爷听到这话双眉紧皱,连忙用扯下袖口遮住手腕上的血痕,随即沉声道:“你个混小子瞎说什么,我的血又不是灵丹妙药,给你喝这个干什么,你邪风入窍需要阳血驱邪,这是十只公鸡的鸡冠血,对你身子可是有大补功效,你赶紧给我把它喝了,一滴都不许剩!”
我那时虽说年幼,但也并非愚笨,以前过年的时候我看过我爷杀鸡,鸡血呈鲜红色,人血则是呈暗红色。
两者虽说表面上看区别很小,但由于不属同类颜色也会有些许差别。
刚才我看的真切,碗中的鲜血颜色暗红,跟人血没什么两样,味道也跟人血差不多,都有一股铁锈味,因此决计不可能是鸡冠血!
“爷,你别骗我了,这根本就是人血,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就算是打死我也不会再喝一口!”
我从小脾气就执拗,按我爷的话来说就是属毛驴的,死犟的很。
只要我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为此我也没少挨我爷的揍,但揍完之后我还是认我自己的死理儿。
我爷说我这性子有利有弊,好处是能够遵从本心,不至于被人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心意,坏处是太轴,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天大地大我最大,这种人很难交到朋友。
我爷见我吃了秤砣铁了心,将手中的白瓷碗放到床边桌柜上,叹口气道:“你这倔脾气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怨不得别人,这是随了根儿。”
说着我爷从腰间抽出旱烟袋,点燃烟草后猛吸一口,吞云吐雾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但是问完之后必须喝了这碗血,说是鸡血算我骗你,但你要是不喝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说来也怪,喝了半碗血后我身上那股阴寒之气似乎消散大半,身体也不再向先前那般发热害冷。
我从墙角挪移到床边,双腿盘起后看着我爷问道:“爷,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咱们家这些棺材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你每月十五都给那口乌木棺材上供,还把写有我名字的纸人烧给棺材,这棺材里面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邪乎?”
我爷似乎早就知道我偷看过纸人,所以在我说完后他脸上并未显露出惊讶神情。
将口中烟雾缓缓吐出后我爷咳嗽两声,望着窗外东厢房方向一脸伤感神色,似乎在脑海中回忆起旧时的过往云烟。
“那口棺材里面装的是我的老伙计,跟随我闯荡江湖半辈子,想我沈陵岳当年一人镇三棺那是何等威风,没想到临了却只剩下这一口棺材……”
我爷说他自幼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十几岁走南闯北干过不少营生。
拉过洋车扛过沙包,也误入歧途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去窑子玩过不谙世事的雏儿,戏弄过大户人家的小姐,还抽过鸦片,也就是所谓的大烟。
反正这辈子前十几年他已经干过别人好几辈子都没干过的事。
后来因为战事频发搅得百姓民不聊生,各种营生都不好干,加上土匪盛行更是让我爷居无定所,眼看自己没了活路,我爷便打起了死人的主意。
往前推二十年无论是官宦人家还是大宅门庭都是有钱的主儿,下葬时少说也得陪葬个几件金银玉器,这要是挖出来往黑市上一卖两三年啥都不干也饿不死。
打定主意后我爷便四处打听,最终打探到寡妇山上有座孤坟,听说是古时将军的坟冢。
我爷听后心中大喜,想来这将军生前征战沙场,死后坟里面肯定埋着不少金银玉器。
要真是把陪葬品全挖出来别说吃一辈子,估计吃十辈子都够了。
我爷虽说如意算盘打得响,可仔细一打听这事儿还真没这么简单。
寡妇山是个乱葬岗,穷苦人家买不起棺材就把尸体用草席裹了之后扔到山上。
后来这寡妇山周围的野猫野狗找不到吃食就上山啃食死人肉,一来二去这寡妇山上就聚集了数十上百只野猫野狗。
由于他们吃了死人肉身上沾染了尸气,一到晚上两只眼珠子就发出幽绿的光亮,配上龇牙咧嘴的模样更是格外渗人。
最恐怖的是这些野猫野狗不光吃死人肉,见到活人更是直接往上扑。
原本寡妇山附近有几户人家,自从其中一户人家半夜被野猫掏了肠子之后其他的住户就都搬走了,只剩下了几座空院子。
所以说要想顺利挖坟掘墓开棺摸金就必须先把这些野猫野狗制服,要不然不光这金银玉器得不到恐怕连自己命都会这折在这寡妇山上。
我爷自幼虽说不学无术但脑瓜子却是灵光得很,他用自己身上仅剩的钱买了一些猪下货,剁碎之后跟面粉掺和在一起,再用猪油炸,那香味别说野猫野狗闻到往上扑,就连我爷闻了之后都是香的流口水。
不过这肉饼我爷不敢吃,因为他在和馅儿的时候就往里面下了毒,只要这野猫野狗吃下这肉饼三步之内必死无疑,因此这毒药也被称作三步倒。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爷就用一块蓝布将一百多张肉饼包好,下午吃过饭便背着蓝布包扛着一把铁锹赶往了三四十里外的寡妇山。
到达山脚下我爷没急着上山,而是先住进了一家破败的院落里,这寡妇山附近虽说没人居住,但是却紧挨着一条大路,不少行人都在此地经过。
若是被过路人发现我爷挖坟掘棺恐怕会惊动了官府,因此我爷打算现在这无人院落住下,等天快黑的时候再悄悄摸上山。
我爷眼见天色尚早,喝了点酒就躺下休息,原本想天近黄昏就动身,不知道是赶路疲累还是酒精麻痹所致,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寒风呼啸刮动窗棂晃动,不远处的寡妇山上更是传来阵阵猫狗撕咬声。
我爷翻身趴在窗户根朝着寡妇山上看去,没想到漆黑一片的寡妇山上竟然亮起上百个幽绿的光点,这些光点正是那野猫野狗的眼睛。
冷风一吹我爷顿时醒了酒,心中凭生一阵恐惧之意,不过即便是再害怕也不得不去,为了给野猫野狗弄这些吃食他已经把自己所有的钱财全都花了个干净,要真是半途而废那他往后的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
常言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有胆子就饿不着肚子。
我爷心一横拿起桌上仅剩的小半瓶白酒就咕嘟两口下了肚,然后摸了摸腰间的短刀,背起肉饼扛着铁锹便趁着夜色朝着寡妇山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