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的门推开，陆九升走了出来，刚好听见昙希的话。
儒雅的中年男人目光先落地沈星湛身上，看到他一身唐装后，视线微微一凝，不知想起了什么，眸色深了几分。
昙希见到他的表情变化，勾了勾唇角。
这身衣服，看来是穿对了。
陆九升随即看向林慕南，和其他人一样，第一反应是再看一眼沈星湛。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的确很像。
这种相似不是眉眼间的外形相似，而是气质和感觉相似。
最后，陆九升看向昙希，眼中露出几分无奈。
“昙小姐别给我扣个这么大的帽子，我可不敢内定这么重要的角色，目前为止这部剧除了小演员，还没定下任何人。”
昙希耸了耸肩膀：“那就好，陆导辛苦了。”
“陆导好，我对您仰慕已久，”林慕南谦和的说道，“之前子俊去你上部戏客串的时候，我也跟着陆苒见过您。”
话音落下，林慕南忽然感觉，自己周围的温度忽然降低了许多。
事实上，是昙希唐忆沈星湛，在听见陆苒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陆九升稍微回忆了一下：“哦，你的经纪人是陆苒。”
“是。”
陈雅彤从陆九升身后走出来，她也刚试完镜，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挑衅的看了一眼蓝舒雨。
林慕南上前一步，柔声道：“看来雅彤姐表现的不错。”
“慕南，你怎么来了？”陈雅彤见到林慕南后，又惊又喜，如果不是顾及着周围的人，她恨不得直接扑进林慕南怀里。
林慕南冷淡的表情变得温柔，从助理手里拿过一个保温杯：“等不及明天了，提前来试镜，提前来看看你。”
“这是我泡的茉莉花茶，润润嗓子。”
“你也喝。”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眉目传情。
陈雅彤的助理见众人异样的目光，小声解释：“我们雅彤姐和南哥前段时间拍戏，感情特别好，这不，南哥来给雅彤姐探班了。”
林慕南的眼眸黑白分明，看起来纯良而深情，五官清朗而立体，穿着一身古装，像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潇洒公子。
而陈雅彤今天的造型没做好，浓妆艳抹，眼角有着遮不住的细纹，两人站在一起，不像情侣，更像是一对姐弟。
其他人听到助理的解释，面面相窥。
他们信他个鬼哦，这两人都快黏在一块了，是怎么回事，都在一个圈子里混，当他们瞎还是傻。
演员因戏生情，是很常见的事。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陈雅彤的丈夫是燕京的豪门赵家，她是有夫之妇，还经常在微博上秀恩爱......真是心疼那位赵公子了。
昙希挑了挑眉，看来自己“死后”，林慕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回想起那天晚上她撞见那一幕时，林慕南还从床上爬起来结结巴巴的向自己解释，现在，他已经敢当众和陈雅彤态度亲密了。
陈雅彤的丈夫肯定不关注娱乐圈，这么欺骗老实人，她都看不过去，想让那位赵老哥知道了。
唐忆看到这一幕，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一边冰冷的眼底燃烧起熊熊怒火。
作为陆苒的助理，她知道林慕南对陆苒说过的话，也知道陆苒答应了他，如果他晋升二线后还信守承诺，就尝试和他在一起。
可是，这个男人嘴上说着喜欢陆苒，却在苒姐去世不到半个月，就被她发现和陈雅彤约会，现在，更是光明正大的和这个有夫之妇出双入对。
苒姐对他那么好，真是瞎了眼，才捧出这么一个渣男，他居然还敢打着苒姐带出艺人的名号认识陆九升。
她这辈子最恨渣男了。
如果不是周围的人都在，而她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身份，唐忆真想不管不顾将那张虚伪的面孔撕碎。
“看来林慕南你上次，还没被打够。”唐忆忍不住沙哑着出声。
林慕南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沈星湛身上，这才看到昙希身后的身影。
“唐——唐忆？！”
林慕南身体一颤，看清唐忆沉静漠然的面容后，吓得踉跄了两步，满脸愤恨与羞怒。
昙希想起自己以前瞎猜的事故，没想到，还真因为她揍人了：“唐唐，你真的揍他了？”
唐忆闷闷的点头：“然后我就离职了。”
“下次不能这么冲动了。”昙希苦口婆心的说道。
“我明白，我不会给老板你惹麻烦的。”唐忆小声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下次揍人的时候，就不能蒙面戴口罩套麻袋？”
“......”
林慕南惊恐的看着无视自己，在认真讨论如何揍人的两人，有点怀疑人生。
半年前的某天，唐忆在公司见到自己后，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往死了打。
这个疯女人学过武术，一个人打倒两三个壮汉都不在话下，一边揍他，还一边问他对得起陆苒吗，如果不是后来保安出现，他甚至感觉自己能被唐忆打死。
那天的一切，简直是他的一场噩梦。
后来，林慕南找公司高层告状，唐忆却被总裁霍隐保了下来，她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却平白无故被打个半死。
还好，唐忆在揍完他第三天就离职了，他暗中找好关系，让唐忆求职也四处碰壁，才出了一口恶气。
“你......唐唐，你怎么在这里？你现在，是天艺的员工？”林慕南抑制着内心的恐惧，问道，他打量着唐忆，大概明白了她的身份，内心松了口气。
看来，唐忆因为自己从中作梗，没办法在一些小公司做助理，居然被天艺招聘了。
昙希挡在唐忆面前，红唇扬起冷意：“唐唐也是你叫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林慕南不悦的皱紧眉头。
他也不知道这个天艺的经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就要对他有这么大敌意，林慕南忍无可忍，刚要反驳，忽然，对上了昙希的眼睛。
那双澄澈冷寂的眸子呈现出浅棕色泽，眼底流露出几分不加掩饰的厌恶，让林慕南无比熟悉，他仿佛被定格般一动不动。
这双眼睛，和陆苒一模一样。
或许，是因为今天来试镜的剧组导演是陆苒对自己提过的陆九升。
或许，他在这里看到了唐忆。
或许，是他还遇见了最不想遇见的沈星湛。
种种过去交织，无数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陆苒。
那个永远鼓励着他，耐心的看着他的女人，那个自己第一次见面就怦然心动，一点点靠近着的陆苒。
然而，他已经背弃自己许下的承诺了。
那天晚上，他在惶恐不安中彻夜难眠，却在第二天一大早，接到了陆苒意外去世消息。
震惊和恐惧的同时，内心居然微微松了一口气。
陆苒发现自己和陈雅彤在一起后，说要和自己解约，而现在她突然死了，自己不就解脱了吗。
这是林慕南当时的想法，于是，他心安理得的在微博上一边悼念陆苒，一边宣传自己的新剧，还能在她的葬礼上刷脸博得媒体热度。
但是，人总是在意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和已失去的东西。
随着时间推移，林慕南越来越怀念陆苒，也越来越愧疚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想到自己曾经居然因为陆苒死而高兴，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林慕南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天陆苒没有来他的公寓，没有发现他和陈雅彤的事，自己是不是还能维持着谎言，等到时机成熟，和她在一起呢。
他眼底的悲痛一闪而过，随即，朝昙希淡淡一笑：“实在对不起，唐忆小姐以前是我的助理，所以我才叫她唐唐的。”
昙希因为他悲切的眼神胃部一阵翻腾，眼中划过一抹讥讽：“那你的旧情，可真是廉价。”
念旧情到在她给他安排的公寓与别的女人做运动，念旧情到给她悼念的微博宣传自己的新剧。
现在这幅深情愧疚的模样，简直让昙希生理性不适。
背叛后再去后悔，一文不值。
林慕南好脾气的解释：“我和唐助理之前有些误会，但是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大家都是一起共事多年的朋友。”
因为这双和陆苒相似的眼睛，林慕南对她冷漠的目光视若无睹，十分有耐心。
“我可不是你的助理，而且，”唐忆冷冷的反问，双手十合，指尖用力，骨节发出咔嚓的声音，“误会？林慕南，你再拿误会两个字恶心我，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误会。”
林慕南的面色一僵，张了张口，看到唐忆冰冷的面孔，没敢再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唐忆是真的能做出当众揍自己的事的。
陆九升看着试镜大厅的人，清了清嗓子，道：“要试镜男主角南缺的演员朋友，可以跟我进来了。”
林慕南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对陆九升微微一笑，风度翩翩。
沈星湛从容的走上前。
林慕南的出现，让几个本来想搏一搏的男演员望而却步，不是因为他演技多好咖位多大，而是因为陈雅彤就站在他旁边，一脸敢和他争，就是得罪玉像视后的模样。
试镜第一天来的男演员本来就少，最终，下一轮试镜男主角的人，只剩下了沈星湛和林慕南。
陆九升一脸早有预料的表情，对着远处的女演员招了招手：“来个想演温小棠的。”
温小棠，是《月上海棠》女主角的名字。
一时之间，一群女演员们也跃跃欲试。
昙希挑了挑眉，大概明白陆九升想要干什么了，目光主动看向蓝舒雨，轻轻点了点头。
蓝舒雨上前道：“我来吧。”
陈雅彤立即也说：“我也来，不过，陆导你现在这是要干嘛？”
其他女演员想凑热闹，见到两个视后又刚上后，默默地退出了。
陆九升看着面前的两对男女，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既然你们两个都是试镜南缺，你们两个呢，又都是试镜温小棠，那就一起配合着，两两组合演一段吧。”
“两两组合？”
“是啊，自由组合，我出一段剧情你们演，你们可以演吗。”
“可以。”陈雅彤和林慕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他们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信心的，而且，两人关系不一般，配合起来自然不会差。
蓝舒雨则有些担忧，与其说她看好沈星湛，倒不如说是她相信了昙希刚刚的眼神，但是现在，面对对面着对默契的男女，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昙希低声安慰：“放心，舒雨姐，沈星湛不会让你失望的。”
蓝舒雨轻声问道：“昙小姐，陈雅彤，毕竟是你们天艺的一姐。”然而眼前这个传闻中的天艺娱乐大小姐，却一直站在她这一边。
昙希道：“我助理都把林慕南揍过了，我这个人最爱护犊子，和他们两个人没什么好谈的，舒雨姐请相信我。”
蓝舒雨咬了咬下唇，没说话。
陆九升摸了摸下巴，道：“我考个简单点的剧情吧，就演温小棠第三次穿越出现在南缺面前，却第三次让他眼睁睁看着消失的那段剧情，刚好，当时温小棠二十三岁，南缺三十岁，和你们年纪也没差太大，是不是很简单？”
昙希回忆着那段剧情，对着陆九升翻了个白眼。
简单？
生离死别，情感崩溃，那段剧情应该是全剧最难演的场景之一了。
但是，刚好在她的预料之中。
“有问题吗？”陆九升装作没看见昙希的白眼，笑着问。
林慕南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陆九升说的是什么，迷茫的看着陈雅彤：“那是哪段剧情？”
“就是温小棠第三次死！”陈雅彤提醒道。
林慕南想了起来，勉强的点了点头：“没问题。”
沈星湛平静的点了点头。
蓝舒雨见到沈星湛淡然的模样，心里高悬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既然如此，你们先去换身衣服吧。”
陆九升咳了咳，一脸淡定的说。
林慕南表情一僵：“陆导，我这身也得换吗——”
他本来已经打好了算盘，穿着戏服前来，一能让陆九升对自己印象深刻，二能在试镜时候事半功倍，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换上戏服，他还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昙希幽幽的出声：“内定，内定啊陆导。”
陆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