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曾伯失败消息一传到京城,衮衮诸公反应迟钝,却有一个奇女子知道临安府危在旦夕了。
当朝二品诰命夫人,川帅孟之祥之妻孟余氏即余十一娘判断临安府必将遭遇鞑子进攻,很大机会失守,重演靖康之变的旧事!
余十一娘手握一个不小的特务系统,她下令密切注意鞑子动向,一有什么迹象,孟府人等即行撤离临安府。
也就是在腊月二十七日,张柔的军队乔装打扮,正向临安府进军的时候,一大早,一个小郎在三个家丁的陪同下到孟家公爷府打门,把一份小札送达后离开。(注1)
余十一娘得知是孟府亲家之一,夹谷忙古带派来自家小儿子谷安康送来的,她打开小札一看,上面写道:”昨夜荧惑星侵犯太微上相垣,近期当有敌兵犯境,宜早作打算!“
合上小札,余十一娘赞道:”这门亲事可订得不差啊!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老公说得不错。“
夹谷忙古带,女真人,父亲夹谷常哥为金国威宁城守将,降蒙古成为万户兼招讨使并赐金符,他、为蒙古效力,在病逝之后赠定襄郡公,谥忠敏。
他的儿子夹谷忙古带承嗣万户,从拖雷率兵大破宋军于大散关,先登破关立有大功。于元太宗(窝阔台大汗)七年1235年,跟从塔元帅海绀卜攻伐蜀地,他很有战略眼光,在攻打下兴元府(汉中)之后,上表治蜀之数条策略请示于窝阔台大汗说:“兴元形势,西控巴蜀,东扼荆襄;山南之地,无要于此。诚留兵戍守,招徕未降,择便水田,授以牛种,既省关中馈运,亦制蜀一奇也。”
窝阔台大汗赞许之,授夹谷忙古带为兴元军民安抚使,再领屯田诸事。
夹谷忙古带深谙兵法,统领军队得力,要不是他遇到了如日中天的孟之祥,宋人根本不可能收复汉中!
孟之祥攻打汉中,夹谷忙古带抵挡不住,仓皇出逃,结果被俘,其女夹谷妙因长得容貌风骚,身材出众被孟之祥纳为小妾。
既成亲家,孟之祥当然不会对夹谷忙古带不客气,他把夹谷一家人送到临安府,宋廷为收买人心,把夹谷忙古带认定为”归正人“,改名为谷顺,封其为步军都指挥使(职官,正五品)、邠州刺史(遥领、从五品)、定远将军(武散官,正五品)等官职,让其一家在临安府安居。
夹谷忙古带一家虽为降臣,但有孟之祥使力,日子并不难过。
户部对待一般的归正人,会给他发纸币而不是铜板,长虫的禄米和火烧水浸和虫鼠咬过的绸缎(宋代绸缎可代钱用)!
夹谷忙古带则发大量铜板,上好的贡米和川锦,当然他们得夹起尾巴做人,闲得无聊的夹谷忙古带就此迷上星象术。
这可不简单,星象术在封建时代被视为密术,皇帝禁止民间研习,私自学习甚至要予以重罚。
要不是夹谷忙古带一家居于大宅,早被人告发了,岂有他今早派人送来示警的小札!
这小札来得及时,余十一娘同样迷信,夹谷忙古带曾为统兵大将,刀头舔血,最讲征兆。
他既然说有兵事犯境,就可能有,关键是种种迹象表明,鞑子就要来了,甚至就在来的路上!
因此余十一娘当机立断,即日起全线撤退!
结果,孟府中人,她的娘家中人,以及诸亲家,包括夹谷府中人,以及孟之祥二娘子大长腿妹纸刘珊妤之父刘介,也是归正人,领宋朝官职以及相干人等,一家接一家地,陆陆续续离开了临安府。
事先已经计划好,各家各户都相当配合,谁都不吭一声,偷偷离开,不被他人觉察。
使了招金蝉脱壳之计,可笑马天骥在次日与丁大全议事时,洋洋得意地说孟余氏即余十一娘的动向在其掌握中。
实际上,当天在孟府呆着的余十一娘及孟府世子孟顺庆,全是他人假扮的,真正的余十一娘及孟顺庆都在城外别院过夜了。
第二天当天色蒙蒙亮时,所有的人等,搭上马车和驴车,由精干人员保护,分批兼程往明州(即宁波)而去。
在他们当中,还有一辆神秘的车辆,车上的人不露面,等到了明州,下得车来时,有熟人认出她来,惊道:“唐安安!”
号称京城第一花魁,理宗皇帝的心头爱宠,居然与他们同行?!
当城内火起时,他们已经走出了二十里外,甚至连城内烟火都看不到了。
城外别院的留守人员快马加鞭赶上来,向余十一娘报告了鞑军兵犯临安府之事,诸人得知,庆幸不已!
一旦陷入城中,事情不可收拾。
当城内水深火热时,往明州路上的撤退人员却似在旅游一般。
他们有完善的手续,由禁军步军司开出来文书凭证,除此之外,还有兵部的加持,表明他们一干人等前往明州公干,护送人员中甚至有步军司副统制官级别的高级军官为他们开路,打着的招牌响当当,路上关卡无不恭敬放行。
孟之祥名声响亮,实力庞大,其妻孟余氏的娘家势力也非同小可(她爷爷余天锡发现并推荐今上),加上孟余氏长袖善舞,银子到位,步军司和兵部都为他们大开绿灯。
每到一地,有人接应,皆安排好地方落脚,全程人力黄包车(这是从四川推广开来的)、畜力车或坐船,堪称屁股一抬,坐上就走,到地方下车,吃饭睡觉,与现代旅游相比,就差着拍照参观了!
早早动身,入夜乃息,吃得好,住得好,而且速度也快,中途无人掉队,一个也没有少。
除了他们走脱之外,在临安府乱起来时,余十一娘留在城内城外的人手紧急行动起来,把那些外围人员,即与他们交好的熟人家庭,能够撤离多少就是多少。
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员,例如统兵大将高达的家眷,也享受了一次如孟余人员VIp的待遇,把他们撤走。
不得不说吕文德够狡猾,当时孟府人员去到吕府想帮助他们撤离时,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
与孟氏友善的文武官员、太医院的名御医、军器监的高手匠人、民间高手等,有多少就带走多少,共三千余人得脱。
他们没有从东门走钱塘江(根本出不去),而是往西,在西湖边他们有大量的备用船只,运送他们过了西湖,往南走义乌、东阳而下,再向东去明州,之后分散各地,有不少人去了四川。
……
从临安府到明州有近三百里行程,余十一娘一行人只用了六天到达,可谓十分之快了。
大年初四早上,阳光灿烂,余十一娘一行人到达明州湾码头,那里有大批船只在等候着。
上到了一艘大型艟艨,护驾将军上前参见,他魁梧强壮,凶相毕露,煞气极重,状似地狱来的恶魔,能让小孩止啼,却对着余十一娘毕恭毕敬地道:“主母!”
竟是川军大将孟牧劳连同川军水师统领张顺和张贵一起来迎接余十一娘回归四川!
有他们护航,水上行途的安全不在话下。
水师统领张顺大叫道:“启碇,开船!”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水手喊叫声,头戴凤钗,穿着一身紫红华贵衣衫的余十一娘站在船甲板上,回望明州,心忖当她再来时,一切都不同了!
她诸事顺遂,心情欣悦,忍不住微微一笑。
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她粉红脸蛋上,真是明艳不可方物,真乃绝代佳人,诸人无不看呆了!
……
注1:
“札”本指书写用的小木板,相当于木制“简”,用来不用木板,用纸。“札”很小,所记内容不多,一般只能写一行或两行,
<第六卷完,请看第七卷川军出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