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顾小二眼底划过一抹茫然。
苏落把人带到同福餐馆门口。
店里早关门了，大街上没什么人，小镇上也没有路灯，只能靠着月光照亮和别人家里透出来的电灯光照亮一点点路。
顾小二不解道：“你带着我来这儿做什么？”
苏落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当然是来报仇的！”
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往餐馆玻璃上一掷，玻璃上瞬间出现一抹蜘蛛丝一样的痕迹。
啧，石头太小了。
顾小二吓了一跳：“你干嘛？！”
苏落看着他：“他们这么冤枉你，临走之前给他们点儿礼物怎么了？”
顾小二回想起那对夫妇，几年的打压让他心底始终有挥之不散的阴影，他犹豫地扯了扯苏落的袖子：“算了吧……他们毕竟也养了我几年，供我吃穿，让我背锅，就当还债了……”
苏落啧啧摇头，杏眼微眯，眼底乌黑明亮：“他们供你吃穿，你在店里打工，何来恩情？
你每天打扫餐馆、洗碗洗菜、还要回家给他们洗衣服、打扫家里卫生，一天只给你吃一顿饭。
周围邻居都能看出来他们拿你当小工使唤，从不让你上桌吃饭，也不拿你当家人，你一个人干的活比他们两口子加起来还多，这相当于是包吃住雇了个免费长工啊。”
顾小二还有些茫然。
苏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去他们家当儿子的，是去给他们当保姆伺候他们的，你干的这些活，如果换成一个保姆打下手的人，包吃住以外，一个月至少要1块钱工钱，这是最低的。你伺候了他们几年，什么狗屁恩情，他们应该倒给你付钱才是。”
“可是他们说……”顾小二迟疑地回想着那对父母每日在他耳边的话。
苏落叹了口气，蹲了下来跟他对视：“宝贝，你其实能分辨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不是吗？你只是被他们打压怕了，被家人丢弃没有安全感，所以想要拿他们当家人，只要他们不抛弃你，说什么你都愿意相信。”
顾小二在她蹲下时，不小心与她的眼神对视，她眼底的包容和深邃就像一束月光，柔柔地刺进他的心底，照亮了一个角落，并不突兀，却足够有存在感。
苏落继续道：“他们用包吃住雇了个长工，昨天还让你背锅，分明是欺负你，难道你被欺负了，不应该反击吗？”
顾小二看了一眼出现裂缝的玻璃窗。
苏落捡起一个石头递到他面前。
顾小二手指微颤，缓缓抬手接过石头，对上了苏落鼓励的目光。
他心底突然有一个角落决堤了一般，长达几年被打压、被辱骂、被使唤的憋屈愤怒瞬间喷涌而出。
他全力一掷，顺着苏落砸的裂缝，将玻璃窗砸碎。
随着玻璃窗碎裂的脆响在夜色里膨胀，顾小二心底突然萌生出无限的勇敢和底气。
苏落摇了摇头：“你这不过瘾，看我的。”
她捡起一个石头，朝着餐馆的窗子用力砸过去：“去你妈的同福餐馆！”
顾小二傻眼。
苏落冲他挤眉弄眼：“今天开心，允许你骂一天脏话了。”
顾小二眼底越来越亮，他转头看向同福餐馆的玻璃窗，用力砸了出去：“去你妈的同福餐馆！”
太爽了！
太爽了！
有了开头，顾小二再也绷不住了，越发用力地砸石头。
“去你妈的畜生！你才是畜生！”
“你才是野种！”
“你才是没爹没娘的蠢货！”
“你才是小贱种！”
过往两年，那些拳打脚踢，那些辱骂，那些洗脑般的打压所带来的压抑和屈辱，都在此刻一点点被消解。
顾小二越骂越兴奋，腰杆也越挺越直。
当初那个虎头虎脑，机灵又骄傲的顾小二又重新活了过来。
“谁在那儿闹事！”
不远处，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员打着手电筒往这边看过来。
顾小二心底一慌，瞬间清醒过来，看着同福客栈被打得稀碎的玻璃，已经想象到被警察抓起来以后，那对夫妻会怎么打骂他了。
他小脸一白，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坦白从宽，要不他自首去？
他正犹豫要不要跪下道歉，突然腰间一双强有力的手将他揽了起来。
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被扛到了肩膀上。
“飞咯！”苏落扛着他，瞬间跑出了一道残影。
顾小二：“？？？”
眼看着那两个警察追不上人，越来越远，化作两个小点，只看得到电筒的光隐约传来。
他眼底的光也重新亮起，冲着黑夜，冲着小镇的方向，趴在苏落肩膀上，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去你妈的同福餐馆！！！”
顾小二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趴在苏落的肩膀上，骂骂咧咧脏话飙了一路，不断发泄着，每多骂一句，眼底的阴郁便少一分，本该属于他的朝气和生机便又多了一分。
到了家门口，苏落将人放下来：“收！”
顾小二闭了嘴，咧着满脸的笑意，脸上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妈！好过瘾！”
苏落也乐了：“过过瘾就行了。同福餐馆的事情以后再也跟你没关系，知道吗？虽然你很开心，但老妈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第一，昨天给他们的钱够他们买玻璃盖几座玻璃花园了，所以妈才会鼓励你用这种方式发泄。”
顾小二笑着用力点头。
苏落继续道：“第二，小孩子不能随便骂脏话，今天是例外。过了今天，以后不许再对着别人乱说脏话了，好吗？”
顾小二继续点头：“嗯！”
“很好，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妈相信你，我们回家！”苏落器宇轩昂地推开了院子大门。
顾小二学着她的样子，挺直腰杆，扬起头。
两人踏进院子里，房子里黑灯瞎火的，没有一点儿人气。
顾小二疑惑道：“我哥呢？”
苏落脸色一变：“哎呀！坏了，我给他压在牛婶子家，这么晚他铁定着急了！”
牛婶子家。
“呜呜呜呜！”惊天动地的哭声爆发出来。
“婶婶你松开我！我要去找我妈和我弟弟，他们可能出事儿了，说不定被山上的野猪叼走了！”
“呜呜呜呜妈！可怜的弟弟呜呜呜……”
顾一哭得撕心裂肺。
牛婶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按着人，正在淌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