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怀远阴沉着脸,口中继续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
宇流明平静的回答道:
“四郡灾民汹涌如『潮』,若是不加以控制放任其进入我会泽境内,势必扰『乱』我境内治安,前些日子的‘宁南惨案’尚且历历在目,卑职不敢不吸取教训。”
宇流明提到‘宁南惨案’,顿时让在场官员心中一凛,纷纷不由自主的有些赞同宇流明的说辞。正在这个时候,韦盛昌面带冷笑缓步而出,他首先向赵熙和褚怀远二人躬身行礼,随后转过身去面对宇流明,然后说道:
“宇流县令这番说辞听着有些道理,但是其中却有难以掩饰的三大过失!卑职以为若不对其施以惩戒,实在是难以服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韦盛昌,都想要听一听韦盛昌口中所说的三大过失究竟是什么?
韦盛昌颇有些享受众人关注的目光,他故意的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
“首先,上天有好生之德,为官者当如百姓之父母救黎民于水火,如今宇流县令纵兵驱赶灾民却似父母弃子女,这样的父母怕是德行有亏吧?”
此言一出,程潜、马博、周良栋、韩飞等人往向韦盛昌的眼神均为不善,韦盛昌这一番言语首先便直指宇流明德行有亏,若是坐实了这一条,宇流明的仕途也就算是到头了。
韦盛昌豪不在意周遭不善的目光,而是继续说道:
“其二,纵兵驱逐灾民如此大事,你宇流明不经请示擅自做主,我想问你宇流明,你的眼里还有郡守大人吗?还有今日在场的诸公吗?你这是目无尊上!建宁剿匪之时,你宇流明确实立下奇功不假,但这绝不是你恣意妄为、我行我素的资本,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闯出更大的『乱』子,岂能再让你坐在这县令的位置上继续作威作福?”
韦盛昌这第二条却是说到了褚怀远的心坎儿上,连褚怀远自己听完也不禁暗自点了点头,望向宇流明的目光当中多了几分阴沉。
这个时候,只听韦盛昌继续说道:
“其三,那就是全郡各县均在不断吸纳灾民,唯独你会泽县却是纵兵驱赶。难道说我建宁郡下辖的二十余县的县令都不如你宇流明看得明白吗?实在是因为,我建宁各级官员眼中不光有利害,更加看重的是大义。四郡灾民涌入,哪一个县没有灾民,哪一个县不承受压力,我全郡官员无一不是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偏偏只有你宇流明,眼中只有利害而无大义,遇事明哲保身只求安居一隅,动辄纵兵驱逐灾民,不惜让邻近各县赈灾形势恶化,更让我建宁郡上下各级官员无端替你背上此等不义之名,你还有何面目居于会泽县县令的位置上?”
韦盛昌将宇流明的三条过失数落完,志得意满的看了一眼依旧默默站在原地的宇流明,心中暗自忖到:
宇流明啊宇流明,有这三条天大的过失压下来,这次你怕是很难翻身了。你休要怪本官出手狠毒,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时务,昨日在郡守府门前你若肯向我服软为我所用,也不会走到今日这地步。
此时,整个大厅之内都陷入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当中。韦盛昌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一连串的质问句句都是诛心之言,却又让人仓促之间难以辩驳。程潜、马博、韩飞、周良栋等人此刻都用一种担忧的目光注视着宇流明,毕竟在他们看来宇流明年纪尚幼,面对这样复杂阴险的政治倾轧经验还是太少,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场众人当中,唯独只有站立在赵熙身后的骆清瑶依旧是一脸平静的注视着宇流明。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担忧,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原本在宇流明到来之前她还会有一丝惴惴不安,但是自昨日见到宇流明之后,她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已经烟消云散。尽管宇流明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将如何应对,但是这个男人却总能带给人一种安心之感。
只见宇流明此时依旧一脸的淡然,仿佛适才韦盛昌所指之人并不是他一般。韦盛昌眼见自己一连串的质问,对方仿佛连回答的意思都没有,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种恼怒,这是一种被人轻视的恼怒。他有些急不可耐的向宇流明追问道:
“宇流县令,适才我所说的,你可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那么对此你作何解释?”
“荒谬!”
韦盛昌闻言,顿时有些懵了!什么,他刚才说什么?这个家伙竟然说自己的得意之作荒谬?他疯了吗?他怎么敢如此无礼?
韦盛昌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宇流明,一时之间却想不出该说出怎样的话语。
这个时候,只见宇流明缓缓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叠文稿,然后说道:
“昨日,我请骆侍卫帮我自书阁之中调取了建宁郡下辖二十余县容纳灾民的状况,这里我给各位大人念一下。”
接下来,便听宇流明念道:
“麒麟县容纳灾民4872人,富源县容纳灾民3621人,富源县容纳灾民6725人……”
屋内众人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依旧静静的等待着宇流明逐一念完。当宇流明将最后一个县容纳灾民的数字念完之后,只见他平静的说道:
“适才我说念过的数据当中,容纳灾民最多的是富源县,有6725人。”
说到这里,只见宇流明又从衣袖之中拿出账册,而这本账册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异常的厚,此时只听宇流明说道:
“那么我现在说一下会泽县目前容纳灾民的数量,目前会泽县容纳灾民人,这些灾民均有全数登记在册,请各位大人查验。”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顿时一片哗然。褚怀远听到这个数字之后更是惊得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而一旁的韦盛昌此时脑海之中几乎是一片空白,他简直无法想象会泽县是如何容纳下数量如此庞大的灾民的。
宇流明拿出的账册在现场各级官员手中逐一的传递着,账册当中逐人登记内县内灾民的姓名、籍贯等信息,看过账册的官吏再抬头看向宇流明的神『色』是眼神与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其中无疑更多了几分钦佩。
当账册最后传递到褚怀远的手中的时候,褚怀远翻开账册的手不自觉的有些哆嗦,此时他没有心思去细看账册上的内容,此刻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懊悔,懊悔不该如此对待宇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