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寂笑了笑,说道:
“我看倒是不必,据我了解现在他似乎是跟在一个叫‘宇流明’的县令身边,带着南疆的民团部队和高翔的蜀军打过几仗,到目前为止歼灭蜀军已经近五千余人,战绩很是不错。试想一支民团部队竟然能和蜀军的正规军斗得难解难分,想必就是赖你弟弟之功吧?”
宁霜影闻言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俏脸上顿时浮现出身为姐姐特有的神采,口中说道:
“这个阿弟,就是不让人省心,我们家就他一根独苗,今后门楣还要指望他来继承,他跑到民团部队去打什么仗?老老实实在西北待着,要打仗跟着父亲也有人照看不是!”
裴行寂哈哈一笑,说道:
“将门虎子可不能关起门来豢养,让他出去历练一番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二人又是一番唏嘘之后,便互道告辞离去。
……
此时,在归化县北面“五郡联军”的中军大帐之中,赵熙、褚怀远、骆清瑶、宇流明以及建宁郡马博一干官员和刘汝明、刘延昭、孟公威三位郡守齐聚一堂。
“什么,要分兵入蜀?现在我们和沈江明两家联手也不过四万余兵马,兵员素质远远不及蜀军精锐,我们自保尚且不及,如何还要分兵?”
此刻,建宁郡都尉马博面红耳赤的和宇流明争执着。宇流明的伤还没好,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他并没有站起来和马博争论,而是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完马博的咆哮之后,淡淡的说道:
“都尉大人稍安勿躁,您刚才说得确实有道理,现在我们整体实力仍然不如蜀军,若是仅从我南疆战役来看,在此情况下分兵确实是大忌。但是,若是我们能够跳出南疆,从整个西南的角度来看问题,就会发现分兵明显的好处。”
说到这里,宇流明似乎有些牵动身上的伤口,不禁连续的咳嗽起来。此时,站在赵熙身旁的骆清瑶见状心中一动,正欲从旁找来茶水递给宇流明,谁知一直侍立在宇流明身后的白诗华却是眼疾手快,掏出两枚银针轻戳宇流明后背两处大『穴』,宇流明只觉得一阵酸麻之后,胸口的疼痛顿时减轻。白诗华此时又颇为贴心的送上一杯清水,宇流明一仰脖子尽数喝了,回头冲白诗华投去感激的一笑。骆清瑶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来由的一阵不舒服。
接下来只听宇流明继续说道:
“如今杨雄率三万人马与宁焕清激战于梓潼、南郑一线,在益州东面杨柏率领两万人马防备着荆州的恒照,现在高翔麾下的四万人马与我军对峙于犍为,等于现在蜀中近十万精锐都在外作战。大家算一算,蜀中还有多少人马可供调动?他们又需要防守多少州县?”
此言一出,马博眼前一亮,似有所悟的盘算道:
“除去十万人马,杨雄手底下最多不足两万人。益州十一郡,除去在我们手中建宁、犍为、朱提、越隽、牂柯之外,尚有汉中、巴郡、广汉、蜀郡、汉嘉、永安五郡,其中永安和汉中屯有重兵,那么两万人要防守广汉、巴郡、汉嘉、蜀郡四郡,只怕是有些捉襟见肘……”
此时宇流明朗声道:
“岂止是捉襟见肘,简直就是千疮百孔!四郡近六十余县,他这一万人怎么防守?若是把兵力散在各处,正好让我们各个击破;若是他们将兵马收拢,我们就专挑敌人顾忌不到的地方下手,把蜀中各地打成一个烂摊子!”
说到这里,只见马博的眼神之中已经放出光芒。少顷之后,只见他回身对褚怀远和赵熙点点头,口中说道:
“此计似乎可行!”
赵熙向宇流明问道:
“那依你看,我们调集多少人马去进攻益州,由谁带领合适?剩下的兵力又该如何部署?”
宇流明此时却陷入了沉默,神情专注的开始思考。此刻,站在赵熙身旁的褚怀远正面带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宇流明,现在他越来越感觉离不开宇流明了。自己麾下的这个年轻人总是有力挽狂澜于即倒的能力,而且只要有这个年轻人,自己就不必为下一步的打算而忧虑,他总是能够非常周密的为自己谋划好一切。
终于,宇流明结束了思考抬起头来,目注着赵熙和褚怀远说道:
“抽调五千人马,人选我想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好,计划是我制定的,那么也只有我是合适的人选……”
这个时候褚怀远却是连连摆手说道:
“不可不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带着部队深入敌人腹地,不行,此事绝对不行……”
宇流明困守荣县之时,褚怀远是日日心急如焚,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宇流明活生生的回返,他自己是再也不愿自己最得力的爱将前去冒险了。
眼见褚怀远不松口,赵熙也不好再说什么,刘汝明、刘延昭、孟公威等人自然更不好『插』言。宇流明见状,微一沉思便即说道:
“大人,如今我等与高翔在犍为对峙,以高翔用兵之能我们实在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战而胜之,虽然耗到最后取胜的还是我们,但是于我们而言同样也只是惨胜。南疆五郡才遭了旱灾,本就元气大伤,现在我汇集四万大军于此,每日消耗的粮草、人力不计其数,哪里还有余力以事生产。再这样耗下去……”
说到这里,宇流明偷眼瞥了瞥褚怀远的神『色』,见对方似有所动,当即继续说道:
“反之,若是分兵进『逼』益州,这支奇兵则势必成为压垮杨雄一系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局势迅速明朗化。待益州倾覆,高翔这路人马怕是只有投降一条路。而那时褚大人您做为朝廷光复益州的第一功臣对于平『乱』之后的利益分配自然有分量极重的话语权,卑职认为又岂止一个‘五郡兵马宣抚使’能够衡量的,只怕是……也不为过。”
宇流明有三个字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那就是‘益州牧’。此刻,褚怀远显然已经动心了,但是他对于出兵人选还是不肯松口,犹自说道:
“宇流明,你在荣县几番激战,如今伤成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忍心再让你长途跋涉深入益州腹地。难道换一个人就不成?我南疆五郡难道就一定要指着你宇流明一个人扛起这副担子?”
宇流明答道:
“非是卑职自恃过高,实在是此次出兵的将领并不仅仅需要用兵之能,更需要在攻城略地之后收取益州民心,破坏杨氏官吏体系,削弱杨雄在巴蜀的根基,更需要审时度势,适时规避敌方优势兵力的围剿。这些事情卑职自问是不是能够全部做得到,其实心中也实在没底?或者大人您能提出一个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人?”
褚怀远闻言顿时语塞,放眼整个南疆恐怕除了表现惊艳到极点的宇流明,现在还真找不出这样的人来。眼见褚怀远默然,宇流明随即又说道:
“既然此计是卑职提出来的,任务虽然艰险但却是当仁不让,我又岂能让别的同僚因为我的一席话语而去犯险?所以……还请宣抚使大人成全!”
说到这里,宇流明神『色』祈盼的注视着褚怀远,静静的等待着对方做出决断。褚怀远神『色』接连变幻阴晴不定,眼神之中满是纠结挣扎。良久,方才见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宇流明说道:
“唉……老夫拗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