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结束后,宇流明自宣政殿内出来正碰上前面缓步而行的裴行寂和崔群。
裴行寂此刻面含微笑的看着宇流明,口中淡淡的说道:
“宇流明,小小年纪已经贵为一方郡守,现在手中有兵又有粮,算得上是地方上的实力派了!”
宇流明此刻自然是得了便宜卖乖,对着裴行寂和崔群二人各自躬身施了一礼,然后才满脸谦逊的说道:
“多谢二位大人鼎力相助,宇流明代南疆的一干弟兄们拜谢了。”
裴行寂手捻胡须淡淡的说道:
“此事你不必谢我,本相做事一向秉公而论,今日这般待遇是你在南疆拼死拼活挣出来的,朝廷早就该给予你这样的待遇。不过你因为今日之事却得罪了大将军,今后只怕难免会受到些责难,本相倒是……”
然而裴行寂话未说完,宇流明便已经波澜不惊的答道:
“下官当的是大楚的官儿,为的是替朝廷办事。正如相爷所言做事只求秉公而论,纵使受些责难我宇流明又有何惧?”
裴行寂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
“好,记住你今日之言,你去吧!”
眼看着宇流明离去的背影,一旁的崔群面无表情的说道:
“一个桀骜不驯之人!明知道自己得罪了段擎天,却丝毫没有要倒向相爷的意思。”
裴行寂却是捻须而笑道:
“无妨,他越能折腾对咱们越有好处,哼哼……以文臣的身份而领武职……这个口子一开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
京畿司,大牢。
宇流明、颜效非此刻正神情冷峻的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老人。他便是李延年!
此时的李延年身着肮脏的囚服呆坐在『潮』湿的囚室当中,面如枯槁,目光中充满了绝望,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凉州呼风唤雨的一方刺史,而仅仅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仿佛是察觉到了宇流明和颜效非两人的目光,李延年下意识的抬了一下头。他虚弱的目光与囚室外宇流明的眼神进行了一个短暂的触碰,但李延年的眼神中却没有泛起丝毫的涟漪,他随即又耷拉下脑袋。
少顷之后,只听李延年用金属般沙哑低沉的声音道:
“老夫已经认罪,只求速死,你们还来干什么?”
颜效非指着宇流明道:
“这位便是我们京畿司的司长宇流明!”
李延年闻言又抬起头再次打量了一番宇流明,他的目光中有审视、有疑『惑』、还有『迷』茫……良久之后,李延年冷冷一笑道:
“听说此案是由你一手主导,漂亮,实在是漂亮!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老夫真的是老了……”
宇流明静静的站在囚室外等着李延年自我感慨一番之后,方才说道:
“李刺史自到我京畿司大牢之后非常的配合,下官今日是专程来看望一下李刺史的。”
“哈哈哈哈……”
李延年闻言突然暴发出一连串凄厉的笑声。他的脸因为狂笑而显得扭曲、狰狞,眼泪、鼻涕、唾沫竟是一起涌了出来混杂在一起……这笑声久久的回『荡』在京畿司大牢之内,其中满是无奈和悲凉,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良久之后,李延年笑声渐歇,只听他继续说道:
“司长大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怎么会有闲暇来看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想必是还有什么用得着老夫的地方,大人尽管问便是,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
宇流明点点头不再绕弯子,单刀直入的问道:
“当初淮南王安排你去凉州任刺史,是如何跟你交代的?”
“赵天翔告诉我,去了凉州之后要想方设法控制凉州地区的粮食运转、销售等渠道,这样便可以以此来制约庆凉王麾下的凉州军。他也承诺会通过粮食走私的方法为我提供充足的粮食,到时候我手中有粮凉州军中的将领多数都得求着我,我便可以想法设法进行分化瓦解。”
宇流明闻言不禁点头叹道:
“淮南王这一手果然是高明,他一眼便看出了凉州与淮南最大的差距——双方的经济实力!而粮食又是军队的命脉,以淮南的经济实力再加上李刺史居中运作,掌控凉州地区的粮食买卖确实是极有可能的!那么刺史大人想必在凉州做得很好吧?”
李延年点点头道: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老夫在逐步掌控凉州地区的粮食渠道之后,凉州地区各『色』人等便蜂拥而来向老夫献媚讨好。就连当时如日中天的巴蜀刺史杨雄也来找我借粮,那时老夫在凉州可算是呼风唤雨……”
宇流明此刻却敏锐的从李延年口中捕捉到了一丝信息,他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于是不动声『色』的说道:
“李刺史有些夸大了吧?想那巴蜀沃野千里而称天府,杨雄缺什么也不会缺粮食吧?”
李延年道:
“哼!怎么不缺?征讨南蛮时其麾下大将张华轩所部的鹰扬军是怎么全军覆没的?还不是因为粮食供应更不上!”
宇流明闻言心中又是一动:没想到无意之间竟然获得了当初鹰扬军一案新的线索。他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急切,表面上依旧是一脸平静的问道:
“不是都说张华轩与杨雄不睦,故而杨雄故意不发粮草,最终导致鹰扬军全军覆没的吗?”
李延年却是冷笑道:
“这不过是外界的误传罢了,当时杨雄是真正的缺粮而非故意不发粮草。实际上想想便能清楚,当时杨雄新到巴蜀不久,蜀中虽然富庶但是却也难以同时支撑两方面的大规模用兵,所以缺粮的事情确凿无疑!”
“两方面的大规模用兵?”
宇流明心中一动,顿时恍然的说道:
“你是指一方面由张华轩的鹰扬军征讨南蛮,一方面是蜀将高翔围剿益州白莲教的叛『乱』?”
“不错!”
宇流明的内心此刻极度的不平静,“鹰扬军一案”和“江州屠城”这两个一直悬在自己心中案子竟然在李延年这里找到了契合点。他深深的感受到自己距离揭开这两个案件的真相已经不远了。
少顷之后,宇流明整理好思绪又问道:
“我有些奇怪,杨雄身为益州刺史怎么会如此不自量力两面开战,巴蜀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他难道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