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康敏又编出来一套盗书杀人的事来,就差直接指着乔峰说是他干的了。
旁边全冠清听康敏说完,眼珠一转,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赵公子刚到这里,就展示了一手精妙的擒拿手功夫,看那造诣,恐怕也不比马副帮主低吧!”
果然,他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看向赵枫,丐帮中有些人已经兵器在手,敌意已经很明显了。
康敏明显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立刻道:“后来我在那小贼进屋出屋的窗口墙脚之下,拾到了一件物事,原来是那小毛贼匆忙来去之际掉下的。我一见那件物事,心下惊惶,方知这件事非同小可。”说着从背后包袱中拿出一件七八寸物事,交到徐长老手中。
徐长老拿在手中,打开念道:“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
乔峰一听到这首诗,当真是一惊非同小可,凝目瞧折扇时,见扇面反面绘着一幅壮士出塞杀敌图。这把扇子是自己之物,那首诗是恩师汪剑通所书,而这幅图画,便是出于徐长老手笔,笔法虽不甚精,但一股侠烈之气,却随着图中朔风大雪而更显得慷慨豪迈。这把扇子是他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恩师所赠,他向来珍视,妥为收藏,怎么会失落在马大元家中?何况他生性洒脱,身上决不携带折扇之类的物事。
“这柄折扇是我的。”乔峰开口道。
此时,乔峰也看出来了,是有人要嫁祸给自己,而且也将赵枫卷了进来,现在就看丐帮的一众人到底想要怎样了结这件事了。
徐长老看着手中折扇,良久,才开口道:“乔峰,赵公子,这件事,还请两位给个解释。”
赵枫拦住想要说话的乔峰,上前道:“解释?如何解释?是说大哥如何盗书不成,便让我去杀了马大元?”
徐长老眼中厉光一闪,冷声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乔峰拉住还要说话的赵枫,道:“徐长老,二弟所说,只是气话,我与二弟昨日刚刚相识,如何会在一个多月前指使他去杀马副帮主?而且诸位何时见我带过折扇在身上?更不用说去盗书这等事了,难道还专门带着,留下给人当把柄吗?再说了,我若是想到马夫人家中盗取什么东西,别说她家里就几个仆役丫鬟,便是皇宫大内,也不会很难,更不用说留下什么东西了。”停了一下,叹了口气,又道,“乔某身世来历,惭愧得紧,我自己未能确知。但既有这许多前辈指证,乔某须当尽力查明真相。这丐帮帮主的职份,自当退位让贤。”
说着伸手到右裤脚外侧的一只长袋之中,抽了一条晶莹碧绿的竹杖出来,正是丐帮帮主的信物打狗棒,双手持了,高高举起,说道:“此棒承汪帮主相授,乔某执掌丐帮,虽无建树,差幸亦无大过。今日退位,哪一位英贤愿意肩负此职,请来领受此棒。”
乔峰诚心要将帮主之位让出,丐帮中人却产生了分歧,以四大长老为首的一批人支持乔峰继续当帮主,而先前跟随全冠清等人叛乱的人哪里肯干,坚持要乔峰交出帮主之位,全冠清也站出来煽风点火,鼓动手下人,双方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架势。
乔峰见众人吵吵闹闹,互相争执不下,大声喝道:“众兄弟停手,听我一言。”他语声威严,群丐纷争立止,都转头瞧着他。
乔峰朗声道:“这丐帮帮主,我是决计不当了……”宋长老插口道:“帮主,你切莫灰心……”乔峰摇头道:“我不是灰心。别的事或有阴谋诬陷,但我恩师汪帮主的笔迹,别人无论如何假造不来。”他提高声音,说道:“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威名赫赫,武林中谁不敬仰?若是自相残杀,岂不教旁人笑歪了嘴巴?乔某临去时有一言奉告,倘若有谁以一拳一脚加于本帮兄弟身上,便是本帮莫大的罪人。”
群丐本来均以义气为重,听了他这几句话,都是暗自惭愧。
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倘若有谁杀了本帮的兄弟呢?”说话的正是康敏。
乔峰道:“杀人者抵命,残害兄弟,举世痛恨。”
康敏道:“那就好了。”
乔峰抱拳向众人团团行了一礼,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众位好兄弟,咱们再见了。乔某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决不伤一条汉人的性命,若违此誓,有如此刀。”说着伸出左手,凌空向单正一抓。
单正只觉手腕一震,手中单刀把捏不定,手指一松,单刀竟直接脱手而出,向乔峰飞去。正当乔峰要伸手抓刀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抢在乔峰之前,将刀接在了手中,众人看时,却是赵枫将刀中途截了去。
“大哥错了。”赵枫手指抚过刀锋,屈指一弹,刀鸣声不绝。
乔峰皱眉道:“二弟这是为何?”
赵枫道:“大哥,饭可以乱吃,大不了拉个肚子,休息个几天,誓却不能乱发。你说你不杀汉人,那是你仁义,却不应该是绝对,须知人分好坏忠奸,事分轻重缓急,你不杀别人,别人若是来杀你呢?你是束手就擒,还是引颈就戮?再说了,大哥身世尚且不明,还需仔细查证,若是碰上什么人都处处忍让,何时能够查的清楚?”
“这……”乔峰刚逢大变,心思也不似以前细腻,一时间没有想到,现在赵枫说起,他才惊觉自己冲动了,他可以不去杀别人,但别人可不一定不会来杀他,而且他需要去查自己的身世,到时候具体怎样,谁又说得清楚?
乔峰点点头,道:“不错,是为兄错了。我乔峰不管是汉人还是契丹人,都不是任人欺侮之辈,若是有人找上门来,我也不会怕了他!”
乔峰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心中不由酸楚,摇摇头,转身扬长而去。
众人群相愕然之际,跟着便有人大呼起来:“帮主别走!”
“丐帮全仗你主持大局!”“帮主快回来!”
忽听得呼的一声响,半空中一根竹棒掷了下来,正是乔峰反手将打狗棒飞送而至。
徐长老伸手去接,右手刚拿到竹棒,突觉自手掌以至手臂、自手臂以至全身,如中雷电轰击般的一震。他急忙放手,那竹棒一掷而至的余劲不衰,直挺挺的插在地下泥中。
群丐齐声惊呼,瞧着这根“见棒如见帮主”的本帮重器,心中都是思虑千万。
朝阳初升,一缕缕金光从杏子树枝叶间透进来,照着“打狗棒”,发出碧油油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