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在看见这个少年的时候，下意识地准备躲开。
她干巴巴地笑一声，没敢说话。
“说啊！我爸呢？？”少年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双目无神，六神无主。
走上前狠狠地捏住护士的肩膀。
“慈善机构。”护士艰难地说道，“你先冷静冷静，等你冷静下来了我再跟你说。”
慈善机构？
为什么好端端的....
他的手缓缓松开，“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叶韶华低头看见了蛇崽的电话。
他划开接听。
“你去哪了？我联系你了好久，拜托医院找你也找不到，你快点来这个地址，叔叔快不行了！”段天鸣没废话。
简单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叶韶华手在抖，他想也不想拔腿朝着楼下跑去，爱哭的少年狼狈不堪，却没敢落下一滴眼泪。
前几天还好好的父亲。
还跟他计划未来的爸爸，为什么忽然.....
叶韶华坐在车上，宛若地狱里刚刚爬出来的魔鬼。
他到了一栋小型别墅门口。
段天鸣站在门口，看见他的时候，直接指了指屋里，表情有些凝重。
屋内，段玉宸闭着眼睛，脸色不太好，“我给你争取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有什么话尽快说吧。”
叶韶华看见了在手术台上躺着的爸爸。
一群人给他留足够的时间。
叶父脸色依然惨白，但是却带着几分笑意。
“韶华，过来。”
叶韶华颤颤巍巍地跪在父亲面前，他埋头，竭尽全力地压制自己哭的声音。
“别难过，实际上早在你上高中开始，我就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叶父说话沉稳。
为了照顾韶华长大，他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拼尽全力。
为了钱给人下跪过。
在街上乞讨过。
再苦再累为了韶华他都愿意。
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慢慢透支身体的本钱。
他的病最开始是能治好的，但是如果要是想治好，花费的钱太多了。
与其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
倒不如给韶华铺好路。
蛇的听力很好。
蛇崽一脸恍然，怪不得第一次见到叶父的时候，感觉到叶父身上有一股死气。
原来并不是错觉。
叶父指着床边的箱子，是他让段天鸣带来的。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如果我要是走了，我家韶华一个人活在人间会不会孤单。”叶父满脸的怜爱。
“所以我就想，好好努力赚钱。为了我的韶华，我也要好好的。”
他一字一字地说着。
“韶华现在长大了，也有自己在意的人了，但是父亲还是希望你能找一个和你共度一生的人。”
叶韶华握着他的手。
眼泪划过。
“没事，我死也就死了，我会在天上看着我家韶华幸幸福福的。可惜呀，没办法陪着韶华走接下来的路了。以后不要胡来了，那天你喝醉酒...”叶父担心啊。
他最疼的就是韶华。
他也舍不得走。
他走了韶华怎么办？
他还没看着韶华拿到录取通知书。
从小养到大的儿子，想做什么事情还能瞒得过自己吗？
更何况他也能够猜到，现在家里面极度缺钱。
好不容易有一次，趁着状态比较好。
想出去捡点瓶子攒攒钱。
结果恰好就看见韶华一个人，围着一群中年男子。
他那天偷偷跟过去。
那天看见韶华周旋在一堆成年人的堆里。
看着韶华熟练的样子，便已经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是真的心疼，所以才打了段天鸣的电话求他来帮帮忙。
钱不钱的不重要。
他家韶华平平安安就好。
只是那笔钱，不知道够不够支撑韶华大学毕业。
“如果要是钱不够，就去找这个人，他曾经欠爸爸人情....”叶父为韶华铺好路了。
他想的太多了。
他担心的也太多了。
他学历比较低，没什么本事
但没想到，韶华松开了他的手。
叶韶华他缓缓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他笑了，很阳光：“爸，你放心，我后半生，会很幸福。你看这个合同，我已经拿到项目了，这个项目，投资方那边投资了一千万呢。”
叶父愣了许久。
普通人这辈子谁见过这么多钱？
“对不起爸，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叶韶华声音沉沉，他心堵得很。
“好...好。我家韶华，真的很厉害。”叶父宛若松口气，他眼眶湿润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怕穷。
他吃够了穷苦，自然不想儿子走他的后路。
“而且爸爸，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跟他在一起，他不会抛弃我，就算抛弃了，我也不怕，我有钱...”
叶韶华鼓起勇气。
他找出能够说服父亲的理由。
“可是他喜欢你吗？如果你一意孤行……迟早会吃亏的。”叶父并不相信什么爱情。
他更宁愿相信钱攥在手里比什么都重要。
韶华这孩子明显是对那个少年死心塌地。
虽然段天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可是谁又能够保证得了未来呢？
段天鸣又是否是真心喜欢他呢？
蛇崽这个时候推门而入。
他同样也跪在叶父面前，坦坦荡荡，认认真真：“对！我段天鸣说到做到，不会背叛他！”
叶父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许久。
沉默中，叶父握住段天鸣的手，“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家.....”
蛇崽立刻点头。
但话还没说完。
叶父的手一点一点滑落，掉在了那份合同上。
叶韶华浑浑噩噩地趴在父亲身上，他哭不出来。
本来以为会很难过，但这会他的大脑只剩下了空洞。
这个世界上，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没有家了啊。
他没有爸爸了。
这个想法一直在大脑中盘旋。
父亲如今，再也没有看见他一直心心念念想看见的录取通知书。
叶韶华微微闭了闭眼睛，如果在工作的这段时间小心一点，仔细一点观察。
说不定也能够发现父亲的不对，毕竟有什么事能够比父亲更重要的呢？
段天鸣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来转身出去给两个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等到人彻底冷静下来。
叶韶华拿着合同浑浑噩噩地走出去。
却发现。
客厅里面灯火通明。
段天鸣一直坐在沙发上，等他出来。
“爹咪说，等你出来了之后，有些话想要告诉你。是关于你父亲的，你要听吗？如果你要是听的话，我现在带你过去，不听的话，我陪着你出去转转。”
段天鸣没了往日的那种娇纵，他说话带着几分小心。
生怕哪一句不小心戳住叶韶华难过的点。
“现在听吧！我还能接受得了。”叶韶华嗓音有点哑。
对他而言，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都能接受。
段天鸣点了点头。
拉着他的手，直接吩咐司机带他去福利机构。
“这里是什么地方？”叶韶华望着周围。
“在我发现你父亲的时候，他就说在这个地方有很多事情，我跟这里的院长先生已经谈过了。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这个福利机构是我投资建造的。”
段玉宸站在叶韶华对面，随后双手交叉坐在沙发上。
旁边站着几个负责人。
“我想知道关于医院的事情。还有我父亲最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韶华感激地看了一眼段玉宸。
最起码父亲最后一段时间的栖息之地，是段玉宸提供的。并且还能让自己跟父亲说上话。
段玉宸对他而言，有救命之恩。
“你父亲在住院的时候，发现因为长期辛苦劳作已经造成肾衰竭。但是他并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拜托我们一起演戏。为了让你安心能够念书。”
负责人坐下来。
父亲为了儿子的未来，几乎是算尽了心思。
“那个时候你往医院里面打的那些医疗费用，以及你父亲当时用的那些药，全都是假的。”
叶韶华震惊到红了眼。
“可是我在医院的时候，明明还一直照顾他……”
叶韶华本来想说最起码父亲在医院的时候，还能过得舒服一些。
最起码不会一直辛苦劳作。
“他拜托那个病房里面的病人，把你来的这段时间的房间让给他，他愿意支付一部分的费用，所以当时那个房间的病人便答应。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伤的这么严重，反而住进了普通病房？因为他并不想让你担心。”
负责人没必要隐瞒这些事。
“等到你走了之后，再把当天的那些开的药，大部分都退回了医院，而你交的那些医疗费，也被打到了这个卡上，虽然医院不允许这么做，但是他当时跪着去求。医院那边也就允许了。”
“他在空闲的时候会在医院周围捡瓶子，为了给你赚到未来的生活，担心回家被你发现，所以就一直在公园里面住，我们在公园里面发现了他，这才把他接到了我们慈善机。”
感觉到少年这会儿已经哭的有些泣不成声。
负责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不过不得不说，你是他的骄傲，在慈善机构闲下来的时候，他总是会跟大家提起你。”
一个负责人认真地说道。
可是越是这么说。
叶韶华感觉自己越是无法呼吸。
他整个人的目光带着几分绝望啊！
他以为自己已经生活的够苦了。
毕竟每天出现在那么多人身边。
他应该早日跟父亲说一说。
不应该让他去担心这个医疗费的事情，如果要不是因为医疗费，父亲也不可能会直接选择去公园里面流浪。
如果他平常没事可以再抽抽空回去看看，也不会一直到父亲离开这个世界，他都什么都不知道。
他刚开始创业的时候，虽然赚到的钱不多，但是住院的钱还是有的。
可是担心父亲说他不务正业。
也担心会创业失败，所以从来没跟家里提起过。
他们两个各自背负着各自的苦楚。
性格却很统一，并没有把自己受到的那些苦难分给身边的人。
可怜他的父亲……哪怕死都没有见到他的录取通知书。
他父亲拼尽全力赚到的这些钱，叶韶华看着手上的这份价值千万的合同，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甚至觉得。
这个千万的合同甚至还比不上父亲留给他的那个存钱的箱子。
叶韶华慢慢蹲了下来。
段天鸣抱住他，“你别难过，对不起啊，我应该早点关注到你们家的……”
段天鸣心里面说不自责是假的。
一条人命。
而且还是那么好的叔叔。
“没……跟你没有关系。”叶韶华轻轻摇头。
这一切事情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不想让段天鸣担心，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撕裂。
他伸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闭上眼睛，额头冒着冷汗，一下子昏了过去。
段天鸣手忙脚乱地扶着他上楼。
叶韶华整个人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
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直在脑海里面一遍一遍地回转。
父亲的葬礼办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安静沉稳。
葬礼上，除了平常那些工友之外，没有别的陌生人。
叶父本来就不是一个多喜欢热闹，甚至一连到走了的时候。
叶韶华都找不到家里面一张关于父亲的照片。
好在段玉宸会画画，他回忆着那个老人的样貌。
然后用现代的科技把生前的影像给重新制作出来。
叶韶华那天头一次买了一瓶白酒，一个人坐在曾经他的家里面，一杯一杯地喝。
段天鸣知道他心里面苦，也没有拦着。
坐在旁边捧着脸看着他喝。
只是觉得这小孩好可怜呀。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会爱他了。
“崽崽。”叶韶华嗓音哑的。
“嗯。”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会的。”
“我也是。”叶韶华的爱意隐晦，他从来不会直面地对段天鸣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因为他的眼里。
爱是陪伴。
段天鸣直撑着双臂凑过去，他在叶韶华的脸上浅浅亲了一下。
很快。
考试成绩出来了。
没有任何悬念。
叶韶华是全市第一名。
记者来采访状元郎以及他的家长的时候。
叶韶华的事被彻底曝光。
网络上很多人为之动容。
【这么努力，爸爸在天上一定会看见的吧！不然太可惜了。】
【我觉得是时候要关注一下这些群体了，寒门出才子，说不定有无数种天才就这么被我们埋没。】
【A帝学院赶紧把录取通知书安排上行吗？】
【最后几个月，别人拼命努力复习，他一边学，一边创业，这才像是我们国家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