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弟子正在仔细介绍玄清宗的一花一木。
比如,哪一棵树下曾经有大能悟道,哪一处地方当初又发生过什么。
这一切,希衡和玉昭霁早就知晓了,所以玉昭霁持续朝希衡咬耳朵。
希衡此次扮演的展天冷淡沉稳,但过于内敛,所以面对姬照玉的骚扰,展天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随他去。
一众弟子之中,大部分弟子都沉浸在进入玄清宗、拜得名师的喜悦之中,姬照玉则明显在贪花好色、追求女色,展天则是不堪其扰,但又无法甩掉他。
大家都各有各的苦恼,又各有各的心情。
唯有宁薇,她分明也拜得了自己中意的师尊,心愿得偿,但不知为何就是魂不守舍。
宁薇反反复复的想,翎意真君当时是不是不想收下她?
会不会,自己提出拜他为师,会给他带来困扰?
宁薇不懂,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正是因为她情窦初开,爱上了翎意真君,所以才会格外放大他的一举一动,为他担惊受怕、心神不宁。
直到接引弟子走到了凌剑峰。
接引弟子介绍凌剑峰的来历:“凌剑峰是玄清宗四十八峰之一,是曾经的华湛剑君居住之所,后面,华湛剑君飞升成神,此地便不再有人居住,宗主仁厚,担心凌剑峰上的花木被毁坏,故而时常派人来照料,也让弟子们无事不得上去聒噪,别毁坏了清净之地。”
宁薇现在对华湛剑君这四个字很敏感,倒是从担忧的情绪中暂时抽离了出来。
她好奇问道:“人人都说华湛剑君很厉害,可是,难道她没能留下弟子传承她的衣钵吗?”
接引弟子回答:“剑君唯一的弟子在巫妖之战中以身献祭,已然身故了。”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宁薇也沉默下来。
就这样,接引弟子带着大家仔仔细细了解了整个玄清宗,之后,这些有幸被真君、长老乃至于宗主选中的弟子们就要去自己师尊所在的洞府山峰。
玉昭霁也只能暂时和希衡分别。
希衡则同宁薇一起前往翎意真君所在的山峰。
一路上,宁薇仍然是魂不守舍,甚至越靠近翎意真君所在的山峰,她就越紧张,紧张到后面,甚至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希衡问她:“你怎么了?”
宁薇看见她,忽然生出一股求助的心情,她一把抓住希衡:“展天,你说我们就这样去见师尊,会不会不太好?师尊在殿内没有问我们什么问题,会不会到了峰上就会问我们?”
希衡虽暂时不知她为何如此害怕,但还是安抚道:“师尊见多识广,不会和我们计较。至于问问题,应该会问,你也不必害怕,师尊哪怕问问题,也不过是想了解我们的修炼进程,好因材施教罢了。”
希衡虽表现得面冷,但她的话已尽量温和,宁薇觉得不定的心真的稍稍安稳了一些。
宁薇道:“可我从来没有修炼过,什么书也没看过,我要不要现在去借一本书看一看,哪怕临时抱佛脚也好一些?”
希衡安慰:“不必,临时抱佛脚也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你作为翎意真君的弟子,应该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他,他才能更好地教导你。”
希衡的话犹如徐徐春风,让宁薇火急火燎的心舒服了不少。
比起比自己大一辈的璇星长老,看似和她同龄,而且都是年轻一辈的展天更让宁薇觉得亲切。
也许人就是这样,总是会寻找和自己有相似处境的人。
现在展天和她一样,都是翎意真君的徒弟,而且两人也都是玄清宗的新人,宁薇不免就更想同展天说心里话。
宁薇有些扭扭捏捏地说:“可若是我一问三不知,翎意真君会不会觉得我不可救药,后悔收我为徒?”
希衡轻声:“怎么可能?你天资很好,欠缺的只是修真界的常识,常识可以通过学习弥补,可你的天资却不是别人想拥有就拥有的。”
宁薇刚放下心,下一瞬又痛苦起来。
她痛苦地蹲下身,捂住脸:“啊啊啊啊!你提醒我了,翎意真君说了他更看重心性,我现在心性是不是很浮躁啊啊啊!!!”
希衡一愣。
她弯下腰,将地上的宁薇牵起来:“地上凉,先起来再说。”
宁薇原本也想顺着希衡的手起来,可最后,却还是突破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她眼里蓄满了水汪汪的泪意,又含着对自己的失望和对未来的恐惧。
希衡早已在尘世中淬炼出了一颗冰雪玲珑心,此刻,宁薇的状态并不像是普通的、弟子想在师尊面前好好表现的状态,反而过于忐忑、也过于……含有女儿家的情肠。
希衡便不牵宁薇起来了,她同样半蹲下去,俯就宁薇。
如果这个在地面的姿势能够让宁薇更有安全感的话,那么,此刻不注重礼仪也是可以的。
一个刚刚来到异世的年轻女子,爱上一个在修真界功成名就、宛如空中楼阁的宗主,这样的感觉,或许的确会让宁薇害怕,害怕得只能抓住地面。
希衡在犹豫是否要点醒宁薇的这一点情意。
她既想宁薇迷途知返,不要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撞得头破血流,却又担心彻底挑破这层窗户纸之后,会助长宁薇体内的情意疯长。
希衡陷入短暂的犹豫。
可这时,宁薇已经哭了。
在黄昏之下,她脸上的泪水晶莹剔透,顺着脸颊流下来。
爱上一个人,在快乐来临之前,最先降临的是折磨和煎熬。
希衡见到她的泪水,叹息一口气,过往的山道时不时会走来弟子,希衡揽住宁薇,遮住别人有可能探来的视线,将宁薇的脆弱和泪水都很好的保护起来。
希衡轻声:“翎意真君比我们大上千岁,他不会过于计较,甚至于,他年岁带来的成熟,稍一留心,就会让人产生被呵护的错觉。这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他的圆融练达。”
“我们不必为此烦恼,更不必为此过多在意。”
不必为此烦恼、不必为此过多在意吗?
宁薇咀嚼着这两句话,心底有些警醒,却又有些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