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帅的心猛然一提,气息霎时间收敛,仿佛一块木头。
有人争斗,这是意外之喜,说明他的懵懂之旅可能提前结束。但另一方面,要怎么出场还是值得考虑的。
关键在争斗的双方是谁。若是自家的队友,那么不必问,当然是帮自己人。是方轻衍就不用说了,若是段凌夜,少不得也要帮上一把,但若是其他一元万法宗弟子内斗,那么他才懒得插手。他对一元万法宗的印象极其恶劣,一群疯狗互相咬,人在里面搅什么?
当然若是有他的对头人在,譬如黎家的人,他也不介意暗算一二。
远远看了几眼,就见那团战影里,只有两人在对战,虽然看不太清,但也能看出是一男一女。女子身法如烟似幻,矫捷无比,男子却在硬功上更胜一筹,一套武技施展出来,仿佛一道道光蛇在周围飞舞,那坚硬的晶石擦到一点儿边儿立刻碎成粉末。
“暴殄天物啊。”孟帅嘟囔一声,这些晶石上的封印图虽然简单,可能天生如此,自然是造化神物了,给这人随意破坏,当真可恶。
同时,他又松了口气。这两人一是他一个也不认识,多半都是一元万法宗的,二来境界都在混元期,此地定然不会是第四层,看来他一来,就来对了地方。
不过他同时也疑惑——年轻一辈中,混元期弟子也是好手了,他纵然不知道名字,多少有个印象,怎么这两个人一个都没见过?莫非是那里混进来的?
然而那女子看不出来,那男子的金蛇却是一元万法宗的手段,金蛇狂舞中,带着封印的痕迹,炼印入技,这是一元万法宗的招牌手段之一。
此时明显是操纵金蛇的男子占了上风,他的武技可攻可守,攻击虽不能见效,防守却滴水不漏,那女子饶是动如鬼魅,却攻不破分毫。
孟帅在旁边冷眼看着,安心等了个结果,丝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突然,那女子甚至一转,猛然倒飞出去,竟是脱离战斗,逃走了。
那男子喝道:“哪里逃!”手一挥,两条金蛇射出,往那女子背后顶去。他也知道自己速度不足以追上那女子,要让速度更快的金蛇来追。
但饶是如此,那女子的速度还是比金蛇快了一线,虽然可见的距离中,不能把金蛇彻底甩掉,但距离一长,必能逃脱无疑。
那男子大怒,也用最快的身法缀在后面,务要使金蛇不离体太远。毕竟是武技,有其极限,若真是离体远了,别说消散,威能必然大减,可被那女子一剑破之。
然而孟帅藏在晶体后面,却十分不爽,原来那女子所向并非他处,正是他藏身的地方。
是意外,还是故意?
孟帅觉得不太可能是故意,他的敛息术是龟门秘传,从未失手,以他的修为,瞒过界主都是寻常,岂会被一个混元期所发现。
这么说,是传说中的墨菲定律在起作用了?
这么想着,孟帅也不动,此地除了透明的晶石,没什么躲藏的地方,倘若他妄动,必露身形。还不如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他躲藏的地方,毕竟只是个透明晶石,倘若不曾细看,可能忽略,若是恰好往那里看来,肯定能看到一个人影。希望这一男一女,一个追一个逃,顾不得四处乱看。
可惜世界上没那么多心想事成。
那女子越来越近,突然神情一动,往一块晶石处看去。
那背后,正是孟帅藏身之处,两人隔着晶石看了个对面。那女子闪过愕然之色,接着脚步一点,往孟帅这里扑来。
孟帅暗自骂道:你瞎看什么?还记得自己在逃命么?为什么不专心一点?
但事以至此,对方都过来了,那么藏着也无益,索性走了出来。
那女子扑来,突然双眉竖起,手臂抬起,一道剑气往孟帅这边刺来。
孟帅一凛,没想到这女子性情如此彪悍,遇见人,不但不求救,竟然直接动手,一出手就是杀招。心中也是愤怒:难道你悍然出手,我就怕了么?
一抹血色从手中升起,孟帅酝酿的也是杀招——乾坤血影杀!
既然想要拼命,那就把命留下!
就在他将要出手的瞬间,那女子突然身法一停,惊叫一声,手中的剑悬停空中,仿佛僵住了一般。紧接着,噗地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孟帅眼睁睁的看着那女子从空中坠落,掉在自己身前,一瞬间脑子懵了。
什么情况?
怎么就倒下来,我还没动手呢?!
难道是后面的人追上,从背后袭击了她?
不应该啊!孟帅一抬头,眼见那使动金蛇的男子还在数百丈外,金蛇也离着此地有百丈远,倘若对方有这样相隔百丈取人性命的本领,岂不早就结束战斗了。
他这么莫名其妙间,后面的男子终于追了上来。
那人倒没有上来就动手,但也绝非友善,身披金蛇走来,脸色在蓝紫色的光芒中显得分外诡异。
走到那女子的身体前,他略一低头,接着又抬头,盯着孟帅道:“你是谁?”
孟帅不爽他的态度,道:“我是孟帅。”
那人略一沉吟,冷声道:“孟帅?本宗没你这么一号。你和那贱人一样,是混进来的奸细。”
孟帅不悦道:“什么奸细?我是北方弟子,来轮转试炼的。是宝镜和你们掌门请我进来的。”
那人喝道:“胡说八道!万印万法山是本宗圣地,岂容你这外人侵入?我从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位。好大的胆子,竟敢撒这样的弥天大谎!”
孟帅翻了个白眼,道:“不知道我?我说,你在宗门里是不是属于‘不带玩’的角色?”
那人怒喝道:“小贼放肆!”金蛇狂舞,往孟帅这里扑来。
孟帅自然早做好了准备,血色弥漫,等着雷霆一击。
那人的身形飞快,眼见就要和孟帅交上手,突然身形在半空一顿。
又来了!又来了!
孟帅看到这情形,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紧接着,就听噗地一声,鲜血四溅,那人的身躯从空中重重的摔了下来。
见了鬼了!
孟帅念头一闪而过,紧接着恍然——这一回,他看清了缘故。
一把乳白色的长剑斜斜的插入那人的小腹,贯体而过,这一下就是开膛破肚,任谁也不能平安无事。只是那长剑出手的角度很奇怪,自下而上,竟好像是躺在地上攻击的。
事实上,这一剑还真是躺在地上攻击的。
孟帅目光下垂,道:“姑娘好计策,好一招拖刀计。”
轻笑声响起,原本倒在地下的女子坐起身来,拍了拍手,道:“多谢配合。”
孟帅冷冷道:“不曾配合,只是当个看戏的傻子罢了。”
怪不得那女子倒下的这么奇怪,原来是演戏。那口鲜血想必是她咬破舌尖喷出来的,身子也是强行从空中坠下。这个情势从孟帅这边看来,做作而莫名其妙,但从后面追兵的角度看来,很容易认为是孟帅攻击所致。因此那人一时没怀疑,给那女子偷袭成功。
孟帅倒也佩服那女子,判断力强,行动力更强,看到孟帅的一瞬间,已经定下了计策,立刻付诸行动,一举成功,且说倒下就倒下,也没有寻常女子的顾虑,倒是非常之人。
当然,也可能那女子本来逃走就是个诈败的拖刀计,本就在寻机反制,看到孟帅之后,顺便利用了机会而已。即使如此,她临机应变,因势利导,同样是个果敢女子。
那女子微笑道:“只凭你这份镇定,这傻子两字,跟你有什么关系。”说罢一拢头发,站起身来。
直到她站起身,孟帅才真正看清了她的容貌,虽然心中有些芥蒂,也不由得暗自叫了一声好。那女子生得秀美非常,不在鸿鹄之下,一头乌云般的秀发垂落,肤如皎玉,比起鸿鹄的灵动,眉目间却多了几分温柔婉约,如凡间知书达理的,静好淑女。
这让孟帅大为不解,从那女子行事来看,和温柔婉约没半分关系,不是说相由心生么?这么到这里就不灵了?
在仔细一看,孟帅却有些疑惑,这女子的相貌,依稀有几分面善,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见他皱眉,竟已猜到他的想法,笑道:“看我面熟?面熟就对了,你是哪一字?叫什么名字?”
孟帅皱眉,不知道她的意思,道:“你刚刚不是听见了么?我叫孟帅。”
那女子奇道:“你真叫孟帅?不是化名?”
孟帅道:“当然,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呢?”
那女子皱了皱眉,道:“我……姓燕,叫做燕归来。”
孟帅点点头,道:“燕姑娘,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就走。他本来想要找人问问情况,不过和这女子话不投机,没了探问的兴趣,横竖此地有人,出口应该不远,沿着他们来路找过去就是。
却听后面脚步声响起,那燕归来追上来,与他并肩而行,道:“孟兄,要不要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