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冬天，所以没有雪，不会有那种鲜血染红大片大片雪地的触目场面。
只是眼前发生的事情，依然让人心惊。
五十颗脑袋就要熟透的果实，咕嘟咕嘟就滚在了地上，飞溅起的血花喷洒出很远。
陆锋这才知道，李老是这个不入流夜幕教的创始人，可这些信徒未免太疯狂了一些，竟然能够做到『自杀』，而且没有任何犹豫，砍自己的脑袋就好像只是献上手中的谷物当作祭品。
夜幕教，这个在所有人看来，不入流的教派，在这一刻，让陆锋的心里都是一颤。
尤其是李老最好两句话，陆锋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发慌，不过一想到这位夜幕教的创始人真正死去，倒也稍微安心。
这一次李老不像沈天月那样复活，佛宗的人过来，哪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他缓缓蹲下了下来，拿起自己的书法，宣纸上晕染着殷红的鲜血，血渍点点，已经看不清楚字迹了。
在宣纸一侧，还有一片晶莹剔透的花瓣。
陆锋正要拿走灵能武器资料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抢在他的前头拿走了。
王颖琦生硬道：“资料是修士联盟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份资料暂时归我保管，如果你有疑问可以向修士联盟提起诉讼。”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也会上面有所说明，不会对你起诉。”
陆锋瞪大眼睛：“对我起诉？！还要对我起诉？”
“按照规矩，哪怕李老是妖人，但他身为修士联盟最高议长，也有豁免权，要惩罚的话，得联盟议会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数通过。”王颖琦一板一眼道。
陆锋大怒，指着她的鼻子：“人是你杀的。”
王颖琦一愣，旋即不屑一笑：“联盟法是我写的。”
陆锋被噎住了，不断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力的咳嗽，全身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一样。
欺人太甚啊。
“嗡！”
一大庞大的佛光降临，璀璨的莲花落下道道金『色』的光华。
“好浓郁的妖气！”
“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
巨大的莲花台上面，将近三十位高僧怒斥。
十九原本头晕目眩，但这个时候只觉得怒从心来，直接蹦跶出来，指着天上的三十人骂道：“我去你娘的，你们要是晚来几分钟，就可以替我收拾了，怎么一个个怎么没用，开一个法器还要这么长的时间，你们平时吃素是不是把自己都吃成植物人了。”
高僧们面面相觑，不敢反驳，十九虽然年轻，可他的辈分比他们都要高，而且实力还高。
佛宗的人来了，修士联盟的人也赶来了，所以后面倒没陆锋什么事情。
他和漫漫以及林生三人找了一间还完好的房间。
林生没有说话，手掌『摸』着风火的身体，他看着楼下李老的尸体被修士联盟带走。
好像有什么事情完成了，但心里却空空『荡』『荡』的，一直支撑他走到现在的那个动力忽然不见了。
“你说李老为什么要选择妖族？”漫漫靠在陆锋的身边，用脑袋蹭了蹭陆锋的胳膊，她对李老的印象素来很好，只是谁能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可能他哪一方都没有选择，他从来只是自己。”陆锋叹了口气，“事实上，其实从我们在李家老宅杀了那三只妖怪开始，他就应该明白我们要过来了，只是一直没说。”
林生讶然。
陆锋皱着眉头说道：“还有在和我的打斗中，有很多次，如果他拼命离开，他也是能走的。”
“那不是因为你让他觉得不用拼命也能走吗？”林生问道。
“那最后王颖琦的一剑呢？”
“我不信这样的人，会躲不开这致命的一剑，虽然那一剑很可怕，但哪怕是我，只要真舍得拼命，都能让剑稍微偏移一点，至少不会正中心脏。”
“可那一剑还是中了，这不符合我的预测，我原本以为只是重伤。”
“你是说，他是故意的？这怎么可能。”林生摇头，对方在暗中谋害了他的妻子女儿，他对李老没有丝毫的同情，甚至因为不是自己亲手杀了他，而有些遗憾。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他今天本来就不想走，也许我们不来，他也不会离开。”
陆锋还有一点没说，在李老死之前，曾经拉了一把他的衣服，在他的斗笠放了一些东西。
他刚才稍微查探了一下，是一个很小型的储物晶体，里面只有不到一立方米。
一道符箓，还有一张纸。
纸上写明了符箓的用处，以及那通往山里的特殊通道。
陆锋不明白为何李老将这些东西交给自己，他思来想去，也无法想通。
……
妖族的某一处营地，位于郊区，有不少矮小的独栋房屋，看上去像是新农村区域。
在一栋房屋的阳台上，有一位『妇』女，虽说是人类形态，但还是稍微有些不同，比如她的头发很长，尾椎骨附近有一条很小的尾巴。
『妇』女在织『毛』衣，一针一线，很是专注。
忽然，她看向了一旁，却见程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妇』女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老祖宗又有什么指示？”
程明看了一眼『妇』女微微隆起的肚子，没有回答，而是问道：“现在是夏天，你织『毛』衣干嘛？”
『妇』女笑道：“等孩子出生了，不就冬天了吗。”
程明沉默了一会，道：“他死了。”
『妇』女猛然一惊，双手颤抖，牙齿上下打颤，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而后死死的看着星空。
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被妖族的老祖宗压到这里，强行被注入了人类的基因怀孕。
她不知道那人类是谁，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会怎么样，她一度想死，可惜她犯了错，老祖宗不让她死，她死不了。
她只能生下那个孩子，她以为妖人很快就会死去，没想到，那个孩子顽强的活了下来。
那个时候，她和孩子一直被关在牢笼里，四周经常一片漆黑，唯一亮堂的地方，就是头顶，能够看到头顶的两颗星辰。
就像他们母子一般。
他们母子两人，看了数年。
肉身在牢笼，在泥泞里，但思想已经在畅游星海。
他们将那两颗星辰当成了自己。
那孩子离开的时候，说一定会将自己救出去，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百年，连一面都没见到。
不过最近听说，她的那个孩子，正在替老祖宗办事情，他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将自己带走。
『妇』女的心里充满了激动和期待，又没日没夜的担忧。
谁都知道，老祖宗的任务，并不好完成。
所以对于这个消息，她似乎早有预料。
『妇』女的本体是一种花，花开十片，最后只留下一片，只是在地球上，她的亲人都死了，只剩下她这最后一朵花。
那孩子之前传来消息，说已经找到了相同的花，只是还没有诞生出灵智，需要经过培养。
她很高兴。
可惜，所有的愿望都落空。
死了，一切就湮灭了。
程明叹了口气，对于老祖宗，他是敬畏的，但老祖宗有时候真的没什么人情味，或者说妖情味。
“老祖宗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震怒，你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气，虽说你和那个孩子上百年没见面，但也会受到牵连。”
程明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放下一柄匕首。
“与其以后生不如死，不如现在死的痛快些。”
『妇』女的身体颤抖着：“谢谢。”
程明离开，他走了几十步，然后转身，看到了阳台一地枯萎的花瓣，以及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那是尚未成型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