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程郡守回头,君扶月拧眉道:“既然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去个地方撞撞运气了。”
君扶月说的地方,是宁岸透露给她的。
也就是宁岸送谢诚挚出海的地方,黄阳县海岸。
虽然谢诚挚不大可能再在同一个地方行动,但如今只能去那里找线索,看有没有渔民目击过什么。
黄阳县是个贫苦县。
黄泥筑城,坑洼不平的泥土地,潮湿的道路上夹杂着烂枝叶以及牛羊粪。
距离县城二里地就是海岸。
不过这里多是礁石,只零星停着几条搁浅的小破船,想从这里出海,是有些难的。
天要彻底黑了,原本还覆着夕阳余晖的海水变得愈加深沉,与天相交,似要吞噬人间。
零星几个渔民还踩着海泥,放网收网,几个官兵则在问着话。
扑入鼻中的,是浓浓的海腥气。
君扶月拿着小铲子,在海边挖呀挖,挖出一长长的竹蛏,忙道:“快抓它!”
秦归雀眼疾手快,将竹蛏丢进了竹篓里。
篓里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贝壳、小螃蟹、八爪鱼,都是二人扮渔民这一会挖的。
君扶月特地换了身干练的粗布裳,包头巾裹着脸,还穿戴着蓑笠,没露出一点皮肤,远远看着,还真像哪家赶海的小姑娘。
秦归雀蹲在君扶月旁边,道:“我在这等着就好,你不必跟来的。”
君扶月挖了个坑,让海水渗出,头也不抬道:“程郡守都亲自来查了,我不跟着也不像话。”
她看着一只小螃蟹探了头又缩回去,干脆就把坑填上,嘴里漫不经心道:“还有,要真能寻到桑辞,我也怕桑辞昏了头要给谢诚挚陪葬,到时候你们劝不住。”
秦归雀看着她的动作,“主要还是为了谢七小姐。”
君扶月手上动作顿住,轻声道:“我了解桑辞,她不会把人都甩开去见谢诚挚,她一定以为有人在跟着她,程时林说的她把后头跟着的人带入埋伏,甩了跟踪,这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她被骗了,这个时候能骗到她的,只有叶子。”
叶子是桑辞的护卫,是桑辞救下的奴隶,是能为桑辞付出生命的下属。
就连她也没法想象叶子会背刺谢桑辞。
她有一下没一下划着沙,“如果你发现你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假的,自小到大身边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信仰、所爱、忍受过的委屈、皆是假的,就像楚门的世界一样……总之,我从小到大就那么两个朋友,总要认真对待。”
秦归雀抿唇,“什么是楚门的世界?”
君扶月愣住。
说顺嘴了。
她想了下,还是解释道:“一部戏,说得是有个人,长大后发现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父母亲人、伴侣朋友,都是写戏人安排的,这些人陪他演了一生的戏,就连天上的太阳、人间的雨水都是假的。”
“他长大后才发现吗?”
“是啊,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才意外发现。”
“发现后呢?”
“想尽办法,想去人间尽头,找寻人世的出口。”
“他找到了吗?”
“他……”君扶月刚要应话,突然发现这句不是秦归雀应的。
她猛地抬头,就见秦归雀已经站起身,挡在了她跟前。
不远处的礁石上,一个年轻人好奇得望着君扶月的方向,这会微微歪着头看君扶月,重复问了句,“他有找到出口吗?”
那年轻人同样是穿戴蓑笠,背着个竹篓,一条裤腿卷到了膝盖处,露出的脚沾满污泥。
他生的一张清逸的面容,有些像娃娃脸,黑色的瞳仁分外清澈,就像个普通的渔民。
普通肯定是不普通的,否则就不会悄无声息得站在君扶月二人附近了。
年轻人见秦归雀一直盯着自己,又多看了秦归雀一眼,随即笑道:“我不跟你打,你瞧着危险,不好打,况且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听完这个戏,”
说着,他又问君扶月,“你这个戏本子叫什么,我也去买来看看,如今市面上的戏我都看遍了,着实没啥喜欢的,你这个新奇。”
君扶月见状拉了拉秦归雀的手,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年轻人也不避讳,“你如果喜欢看戏,那应该听过我的名讳,我叫霍青阑。”
君扶月有些讶异。
“霍青阑?”
秦归雀微微侧头,“认得?”
君扶月有些迟疑,“这几年有个写话本的先生,很出名,写了本《荷衣传》传遍海内外,写书人就叫霍青阑。”
霍青阑弯眼笑道:“对,是我。”
君扶月默了下,还是缓缓道:“霍先生,幸会。”
虽说她不满霍青阑听人说话的行为,但霍青阑的名气挺好,实没必要得罪。
她道:“霍先生好意趣,天色这么晚,还在此处吹风?”
霍青阑摸了摸鼻子,“我这段日子都在这里玩,这会子最合适抓些小东西,”
他应了声,便又问道:“你还未说,那人寻到出口了吗?”
君扶月瞥了霍青阑一眼,还是应道:“应该是找到了吧。不过我胡编乱造的一个故事罢了。”
霍青阑愣住。
“胡编乱造?”
他有些失神,骤然沉默下来。
君扶月拉了秦归雀走远了些,“这人该不是谢诚挚的人?”
秦归雀蹙眉,“不像,若是谢诚挚的人,没道理在此出现。”
君扶月轻点了下头,“也是。”
说话时,霍青阑又高兴得凑了过来。
君扶月看过去,只见霍青阑兴奋道:“你真有编故事的天赋,你叫什么名字?”
天彻底黑了,程郡守的身影出现在岸边。
官兵也汇报了消息,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君扶月虽知晓结果是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失落。
早知就该阻止谢桑辞回谢家,加派人手守着谢桑辞,如今天地茫茫,去哪找人。
霍青阑回头看向聚集的官兵,问道:“你们是找人吗?找一个囚犯?”
君扶月抬眼,“霍先生见过那囚犯?”
霍青阑想了想道:“前几日,有个长得挺好的男人,带了个囚犯到岸边,后来了船将那囚犯接走了,”
他笑着指了下远处的悬崖,“我那天正好在那上头钓大鱼,看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