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扶月:“人又不止一面,只是先前在我眼里,苏织柔差的一面压过了好的一面,所以我不喜她,如今她是什么样的人与我没有太大干系,两面平衡了,自然能客观说一说,旁观者清嘛。”
再者,她也不想承认自己眼瞎。
无论是交朋友还是谈恋爱,肯定一开始都是见到了对方好的一面,之后认识深了,发现对方差的那面极大伤害了自己,这才掰了。
但凡把每个人好的一面放大,再刻意去掉坏的一面,那每个人都能做小说主角。
江瑾临扯了下唇角,“你说得对,阿柔确实很好。”
君扶月:有好有坏,但也算不上很好。
她道:“不说这些了,我来是想跟你说说当日之事。”
说到这,她又沉默。
江瑾临闻言,意会起身,“去书房说。”
君扶月点了点头,跟着起身离开。
二人离开院子不久,方才候在树下侍候茶水的丫鬟,便朝外走去。
丫鬟端了药汤进到苏织柔的屋子。
屋里安静,因着苏织柔要静,让人都走了。
丫鬟放下托盘,温声道:“表小姐,该喝药了。”
“嗯,”苏织柔应了声,“放着,我一会喝。”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白玉兰簪子,却没有听到丫鬟离开的脚步声,于是回过头。
便见丫鬟守在药边,一动不动。
她重复道:“我说,我一会再喝。”
丫鬟垂着头恭敬道:“小姐,奴婢方才在外头,听郡主说了小姐好些话,小姐要听吗?”
苏织柔面色骤变。
她咬了咬牙,“你想怎么样?我说了,我爹是苏怀成,不是什么海寇,你认错人了!”
丫鬟轻叹了声,“小姐,王爷(海寇王,自立为王,底下称王爷)知晓您不喜他的身份,他原是盼着您好,愿意一辈子不认您,甚至帮江家起家,就希望您能在江家过得好,可您看看您都受了什么罪?
疼您的人都走了,那江家两位夫人,那般欺凌您,外头都说您……总之没一句好听的,就连倒泔水的都敢编排您,您就一点不怨吗?”
苏织柔攥紧了簪子,“我本就寄居江家,江家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若非我阿娘在,我本就该过这样的日子,没什么好怨的,我不叫人,你走吧。”
丫鬟也不急,继续道:“小姐,您想想,您被人劫持这般大的事,如今都被摁下了,没人为您报仇,这婚事也没了,连江家都不叫您回去,叫您住在这偏僻的小院,
这除了您,那江家沈家都是得了利的,可有谁为您着想过?
您如今不怨,是您觉得大公子爱护您,可奴婢早也说了,大公子可不是真心待您,他不过是因着您是王爷的爱女,且他这样的伪君子爱惜名声不敢舍弃您罢了,再别提,夫人可是去见了大公子后才走的。”
“你闭嘴!别提我阿娘!”苏织柔猛地起身,看向丫鬟。
外头听见凳子被推开的吱呀声,连忙有人进来,“表小姐,您没事吧?”
丫鬟沉静不语。
苏织柔紧拧眉头,最后还是应道:“没事,起身猛了,我喝个药就睡了,不用管我。”
“是,您有事叫一声。”
外头的下人说完就走了。
那丫鬟笑道:“小姐您看,她们可一点都不在意您,若大公子真在意您,由得您被这样忽视?况且您才被劫持,他好歹也该选两个厉害的护您,说不得大公子就是想您死的,您死了,他就可以护得住名声,娶沈家女。”
苏织柔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又跌坐下来,趴在梳妆台上,死死攥着簪子。
她喃喃道:“你闭嘴,我爹是苏怀成,不是海寇,我是正经的官家女,我不是海寇的女儿。”
然而记忆里却好像了些什么。
余光里,父亲厌恶的眼神,她总以为是错觉。
迷迷糊糊中,父母亲的争吵,原来不是做梦。
丫鬟安安静静得没有再说话。
许久后,苏织柔沙哑着声音道:“把药端给我。”
“是,小姐。”
丫鬟上前,走到苏织柔跟前,跪下后双手上举,将药捧给苏织柔。
苏织柔看着那黑乎乎的药,过了会,接了过来。
“他想要什么?”
丫鬟知道苏织柔的‘他’是指殷厉。
于是温声道:“王爷在那次与江二公子的对决中受了伤,这些日子又重整沉渊海域,事务繁忙,因此顾及不到小姐您,王爷不求小姐做什么,只希望等时机到了,小姐能配合我等将小姐救出,送小姐去与王爷团聚。”
苏织柔沉默。
她抿了口药,苦涩自舌尖蔓延,顿了下,又一饮而尽。
“阿月说了什么?”
丫鬟一喜,连忙将方才听到的话都复述了。
她并未隐瞒且扭曲事实,因为想要获取主子信任与重用,就得展示能力。
探听这门课是下属能力的一部分,她得展示她的能力。
苏织柔盯着空了的碗,点了下头。
“是她的性子,她是活得敞亮的人,”
随即又红了眼,“倒没想到,我也能与坚韧二字挂上钩,即使是到了如今这地步,还是她在伸手拉我。”
丫鬟皱了下眉。
没有应话,她复述这些,也是想让小姐按君扶月所说,多些自立的信心。
苏织柔放下碗,“你叫什么?”
“小姐,您唤奴婢碧落便是。”
苏织柔轻点了下头,“你走吧,等些时候,我再想法子让你来我身边伺候。”
碧落忙应是。
也不多话,拿了碗朝后退去。
“小姐请好好歇息。”
苏织柔没有应她。
待碧落合上门,她才摩挲着白玉兰簪子,落下泪来。
“阿娘,药好苦。”
*
书房里,君扶月道:“虽说当时劫持苏织柔的人是木苍生派的,但殷厉那边也不能不防。”
江瑾临点了下头,“绍白同我说,他又派了几人在院子周围守着,且他在扶水郡,海寇轻易不敢造次。”
君扶月想说,书里就是江绍白在扶水郡的时候,被海寇给造次了。
但水师营里的细作,在打魏南曜那次清了些,如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多的细节她也不知道。
因此道:“还是多加小心,那殷厉若是个爱女儿的,听到这样的消息,怕是要坐不住。”
江瑾临:“消息来回也要月余,我会当心。”
他问:“你来寻我,是要说当日有第三人在的事?”
君扶月:“你知道了?”
江瑾临:“沈赢舟派人同我说了,说是各自探查,互通有无,还说你约了沈素衣见面,到时候再坐下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