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九月九的重阳节,夜里的时分,素云就觉得肚子坠的厉害。
忙吩咐卫妈妈带自己去了早已收拾妥当的产房。
产房是关夫人亲自指导的,位于最里侧,外面帘子和屏风挡着,草木灰和外城淘出来的细沙土,一起细细的筛了几十遍,装成坛子,早早的备好。
炉子上坐了铜锅子,将所有的沙土放进去腾的热乎乎的。
还有的备好了洗晒了许多遍的纱布,和被褥,只等着素云发作了。
此时的素云躲在软绵绵的产床上,淡定的喝了一碗海参银鱼汤,又啃了一个鸡腿,才悠悠然的在床边按着产婆的吩咐不停的走动着。
卫妈妈在一旁抹泪,看着这样镇定的素云,她有点难过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倒是哑姑娘极为的能撑得住场面,和如意配合的天衣无缝。
所有的东西都备好了,只留了一个陆磊在外头转来转去。
素云走的累了,只好趴在那床沿下,眯了一会眼。
只觉得肚子一沉,一股热流顺股而下,便瞬间惊醒了,哑姑娘拍醒了如意,一群人顿时忙活了起来。
那几个产婆子十分的纳罕,从未见过双胎也这般顺利的产妇,也不哭疼嚎叫,也不娇滴滴的,只咬紧了软木塞,十分的配合。
不过一个时辰,在天刚刚破晓的时候,一个小娃被拍了脚心,哇哇的啼哭了两声。
肚子里还有一个产婆们也不敢轻心,只在朝霞漫天的时候,姗姗来迟的小囡囡才终于来到了人间。
小囡囡从头到尾都不哭一声,只在洗澡的时候,嘤嘤了两声。
几个人伺候着素云收拾了干净,才将两个小娃送到了素云的身边。
素云觉得身子没有什么不妥,只低头看看两个小小的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的时候,一阵阵热流涌上心头,这是自己的孩子啊。
陆磊被放行了过来,声音颤颤的道:“娇娇儿,你可还好。”
声音颤颤抖抖的,还带着哭腔,顿时将个素云看呆了。
忙招呼他去看孩子,他也不肯,只扒着床帮,定定的看着她,哪里都不肯去。
卫妈妈这时候带着两个小娃去了屏风后面,将空间让给了两人。
陆磊伏在素云的床头便,小声的道:“娇娇儿,辛苦你了。”
素云倒没有觉得有什么辛苦,只是累了些,看他如今在身边,便放心的睡了过去。
陆磊一夜几乎是未曾合眼,素云越是没有动静,他越是着急,只将那门口的一片地砖磨的锃亮,才听到说产婆说,生了生了,随即就是一声响亮的小子哭声。
而素云始终没有动静,产婆让他去看小子,他也无心,好在梅老太太是个有经验的,吩咐了人备了红封和土仪。
梅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小小陆,满眼的欢喜,春喜早已将那红封各自发了几个下去。
产婆们本就是奔着二品夫人来的,往后头说出去,那也是备有面子,收益自是水涨船高,如今又收获颇丰,自然是更加的用心了。
直到那绯红的朝霞盛满了整个院子,那微弱小声嘤嘤两声,陆磊顿时来了兴头,只听那产婆小声的道:“恭喜大人,喜得千金!”
陆磊便高兴的涨红了眼睛,道:“夫人没事吧。”
得了那产婆的回应,才兴奋发道:“伺候的好,每人赏十贯钱!”
言毕便冲到了屋子里。
梅子箐站在梅老太太的身后,一动不动,心里便是盛满了苦涩。
有些人命好,便是真好,那西林寺的主持一句话,让素云与陆家的嫡孙子陆堂定了亲,陆堂病歪歪的一路考了上去,竟然中举了。
素云这边一退亲,自家便求了过去,之后石头便一路的升官加俸,要说没有气运在,谁也不信的。
梅老太太带头进了产房,看到素云脸色还不错,忙上前安抚道:“素云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快歇着,孩子们都好得很。”
素云虚弱的笑笑,道:“多谢祖母和婆母了,你们也累了一夜了,快去休息吧,我无碍的。”
梅老太太年纪大了,精神不如以前,折腾了一夜,也表达了态度,留了一个小匣子,由着春喜就出去。
梅子箐站在那里看着两个红彤彤的孩子,和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想凑上去,又不敢,只垫着脚多看了几眼。
陆磊见她没走,忙道:“阿娘,看看我的儿子和女儿。”
梅子箐愣愣的去了那两个摇篮里头,两个皱巴巴的小脸正睡得香,两行泪就落了下来,“真像我们石头小时候。”
其实她生陆磊的时候大出血,昏迷了半个月,根本没有见过陆磊的样子,干巴巴的说了这句话,倒让陆磊的眼睛红了起来。
卫妈妈翻了个白眼,只守在摇篮前,哪里都不肯去,在她们的眼里,梅子箐是个危险的任务,不晓得什么时候发起狂来,可谁也招架不了。
那稳婆瞅着气氛不对发话了:“老太太,您可放心吧,我们伺候的好呢?你就准备好洗三的贺礼就成了,这孩子还小,见不得这么多人,也好让产妇和孩子多休息休息,大家跟着累是不假,最累的还是夫人啊。”
一席话敲醒了陆磊,他搀着梅子箐的手臂,将人送出去了院门去,道:“阿娘,快去歇息吧,别担心了,一切都有我呢。”
这时候刘元急步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磊的神色凛了凛,淡淡的道:“盯紧了人,莫要出岔子,其他的事情都由着他去。”
“是!”
在进门的一瞬间,那满脸的冷意才褪去。
素云累极了,脸上带着两团红晕歪在靠枕上,睡着了。
两个小娃倒是乖得很,静静的躺在摇篮里睡觉。
陆磊只觉得此刻的他的喜悦,早已超过了当初升转运使那会。
看着三张恬睡的睡颜,只觉得便是此生都只能如此了,也足够了。
也不肯回房休息,这产房按着现下的说法是凶房,他只觉得自己手上的人命过了不知有多少,论凶,谁又能凶的过他。
自己抱了两床被子,在软塌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