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把掀翻,眼前光影如打破的镜子散开,闪闪烁烁,耀得人眼花缭乱,曲七月还没自天晕地眩中回神,便被一道重力压住还是压得死死的,当即被一晃一砸弄得脑子里闪过无数圈圈,嘴里“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男人扑在小女生身上,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完完整整的覆盖住她,乘着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手伸至她的后脑底托住她的头,他的鼻尖与她的鼻尖相距不到一寸。
他压抑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一双光彩流漓的凤眸盛烧着一簇簇火苗,他看着她白净圆润的脸蛋,目光深邃,深幽,灼热。
少女清香清淡沁人,丝丝缕缕钻进鼻尖,冷面神心驰神荡,又压低了一分,鼻尖轻触她的肌肤。
他的鼻尖摩娑她的脸蛋,如触到到丝绸,光滑,柔软。
那样的触觉如拿羽毛拂过心头,心脏在颤粟,心窝里像有火焰在燃烧,烧得胸腔暖暖的,灼烫烫的。
渴。
喉咙里干干的,冷面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望着近在寸许之间的一张俏脸,眼神一深再深,好想亲下去!
想亲,想狠狠的亲,亲小丫头的脸,亲她的唇!
可是,他不敢亲。
他怕,怕小丫头醒悟过来翻脸,更怕她知道他不良行为后再也不肯来军区大院,怕她以后再也不肯让他抱。
之前没有别人来抢,小丫头隔三差五的看他不顺眼,现在灵异协会对小丫头表示亲近,如果他再惹火了小家伙,她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倒向灵异协会一方。
现在不能亲,想亲亲也要等小丫头睡熟了。
看着近在唇边的粉嫩红唇,冷面神幽怨得无以复加,未来小媳妇近在眼前,却不能光明正大的亲嘴巴,还有比这更难受的事么?
“痛痛痛,我的腰啊!”被压得腰酸背疼,眼前还一片晕乎,曲七月哀嚎着乱叫。
小丫头呼呼咋咋的呼痛,男人不舍怀里的温软触觉,并不当回事儿,好笑的望向她,却发现小东西白净光洁的额头隐隐有汗珠子,心弦微微拉紧:“哪里痛?”
“腰啊,我的腰快要断了。”身上压着沉重的力量,曲七月想揉揉发酸的小蛮腰,手脚不能动,狠狠的瞪圆眼儿:“大叔,你装的!”
大叔是装的,装得赢弱不堪!
他受伤不假,应该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严重,他装出病恹恹的样子,纯属是给外人看的,这叫示人以弱。
这种招数是想蒙骗某些人,至于他想骗谁,她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他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曲小巫女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上当了!
尼玛,她刚才还想趁着大叔是重号病人,武力值不高时乘人之危,恨恨的收拾他一顿,报复一下以前他使劲儿欺负她的旧怨,这下好了,仇没报成,反暴露了自己,令自己身陷圄囵。
这情况,糟透了!
“丫头,什么装的?”男人浓墨描画成的凤眉微揪,眼底浮现丝丝疑惑,小丫头没头没脑的一句,什么意思?
“混蛋大叔,再也不喜欢你了,你竟然骗我!”恍然明悟过来,曲七月火冒三丈,狠狠的推比石头还重的家伙:“起开,混蛋,亏我还以为你伤得很重,你竟然是装出来的,白白害我担心了一回,你个骗子!”
“装?我什么时装重伤啦?”冷面神终于明白了,小丫头误会他装重伤?他哪有装弱骗她?
他,骗谁也不会骗小闺女,他舍不得骗她。
等……等,小丫头刚才说担心他?
男人激动的眸子光彩熠熠,心跳几乎失停,小家伙担心他,心里有他?
“丫头,你说,你担心我?”他抑不住心情澎湃,狠狠的把小丫头搂紧,紧紧的,紧紧的,死死的抱住,恨不得把她嵌挤进自己身体里去。
“大叔你个混球,你个骗子,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不许压着我,放开我!”
曲七月被一堵肉墙挤压得快要窒息了,一张脸憋得通红,几乎要哭,绝交,一定要跟大叔绝交!
“别别,小闺女别哭啊!”
沉浸在巨大惊喜里的冷面神,发觉小丫头声音硬咽,慌了手脚,忙松松双臂,向一边侧躺下去,没放开小家伙,把她搂在怀里。
看着瘫在怀里喘气的小丫头,又急又慌,匀出一只大手摸她的小脸蛋,声音有点抖:“丫头,我没有装重伤骗你,我真的很不好受,只有抱着丫头才轻松点。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我逗逗你,别哭。”
他见过女人哭,歇斯底里的,撕心裂肺的,悲痛欲绝的,虚情假义的,楚楚可怜的,装模作样的,无论哪一种,只要无关军人,无关兄弟家属,他见了也生不出什么情绪。
他也见过女孩子哭,女孩子哭都是想哭就哭,曾经在宴会上,有些娇贵千金动不动的眼圈红红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看着就假,让人恶寒不已,也因见过太多娇柔做作的女孩子,他才懒得去各种宴会上露面,名流宴会上的女人们勾心斗角,没得污了眼睛。
他也看过小丫头哭,就是刘影夜半闯宿舍的那天,天狼成员们拍录现场,也拍到小丫头眼泪汪汪的样子,那一刻,他的心痛了。
他,舍不得小丫头流眼泪。
那时远离几百公里之遥看到小丫头的泪心会灼痛,何况如今近在眼前,听着那带哽咽的声音,施华榕感觉一颗心好似被撕裂般的疼痛,慌得六神无主,都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他慌手忙脚的用手指擦小丫头的眼睛,曲七月不领情,一把将覆盖在脸的大手拨开:“不许碰我!我跟兰姨睡去,以后再也不要抱我。”
“丫头,我错了,我以后不逗你玩儿。嘶-”怀里的小人儿翻身要爬起来离开,冷面神情急之下再次用力把人搂回来,用力太猛,扯到后背伤,痛得抽冷子。
痛。
没人能理解伤口给人的感觉,伤口附近区域跟撒了辣椒粉或撒了几把石灰似的火烧火燎,骨子里和血液如冰冻住般的冷,里外两个极端,饶是他毅力再好有时也抵挡不住。
还没爬起来又被按住,曲七月满腔怒火如火山般彭胀,正想要狠挠煞星几爪子,抓他个满面开花,让他没脸见人,听到那抽气声,那手僵住了。
她感觉到大叔抽冷子时手臂僵硬,身体绷紧,肢体语言不会说谎,他那样的变化只能说真的很痛。
抬高头望去,大叔抿紧薄唇,太阳穴青筋隐现,一鼓一鼓的跳动,分明是极力隐忍的模样。
她才燃起的怒火一下子消散,原来想抓他脸的手变成轻轻的落在他脸上,轻轻的帮他擦了擦面额:“大叔,你没事吧?”
男人薄唇紧抿,垂下眸子,半晌无语,过了好一阵,慢慢放松,让紧绷的肌肉一点一点的松驰,半侧而卧,满面疲惫。
“乖大叔,再忍一晚,明早我帮你驱邪,明天就能手术了。”曲七月心里的那些不满,那些火气,早已荡然无存,轻轻的摸美大叔的脸,只要熬过今晚,明早驱邪后便会好转。
之前每天有驱邪,因为缺少净水,也只是拔除少量邪气,明天进行正式驱邪,大约可驱除大部分邪气,没有邪气做乱,躯体上的伤对大叔造不成多大伤害。
“嗯,我没事。”施华榕一手握住在脸上爬走的一只纤细软绵的小手,睁开倦意浓郁的眸子,眸子深处弥漫着一丝忐忑不安:“丫头,你很讨厌我抱你吗?”
男人的声音,沙哑,暗沉,藏着一丝受伤。
“不讨厌。”曲七月枕在煞星手臂里,安安静静的对视着一张俊脸:“大叔气场展开时很恐怖,第一次觉很危险,后来习惯了,觉得很可靠,也很温暖,我,还是很贪恋大叔和赫大叔的怀抱的。”
“丫头,你说的是真的?”
冷面神心头涌上狂喜,小闺女真不讨厌他的怀抱吗?真的贪恋他的怀抱里吗?
“嗯,赫大叔的怀抱,像舅舅的怀抱。”曲七月垂下眸子,掩去黯然,舅舅的怀抱,很宽,很暖。
“那我呢?”
男人的手臂僵了僵,他知道的,小丫头的舅舅跟曲家的关系也不太亲近。
沉默。
沉默无声的小姑娘,慢慢翻过身,留给男人一个后背,声音轻轻的:“我想,大概爸爸的怀抱应该就是这样吧,坚硬,结实,安全,温暖。”
背过身,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曲七月将半边脸埋在枕头间,埋藏所有心酸,还有求而不得的渴望与失望。
爸爸的怀抱是每个爸爸给孩子的最基本的疼爱,可她,打记事起便没有享受过同龄孩子们最习以为常的温暖,她的爸爸从没有抱过她。
曾经,曲小巫女也像其他孩子一样期待爸爸的怀抱,期待扑进爸爸怀里去撒娇,可是,每每见到爸爸,想投进爸爸的怀里,想得到其他爸爸抱小朋友们一样的抱抱,她得到的永远是漠视。
小时候,舅舅其实挺喜欢她的,也抱抱她,像别家的爸爸抱孩子一样抱她玩,那是她记忆里最快乐的时刻,然而每次妈妈见到之后背着舅舅便会打她一顿,后来被舅舅知道了,舅舅也不再抱她。
那时太小,以为舅舅不疼她了,天天哭给舅舅听,犹记得舅舅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每次想抱又没抱她,她还不懂为什么,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舅舅不是不疼她,是怕对她好反而让她挨打,所以只好与她生分了。
当被赫大叔抱拥在怀,那一刻,舅舅抱她的记忆自心灵深处涌上来,赫大叔抱她的感受太像舅舅抱她的味道,能感觉到他们的喜悦,和纵容。
舅舅的怀抱曾温暖了她一段时光,成为童年记忆里最温暖的阳光之一,当记忆被拉出,她忽然怀念那些过往的亲情,也贪恋赫大叔的怀抱。
或许,那些行为太自私,可是,久违的感觉,让心舍不得放开。
爸爸从不抱自己,舅舅也不再抱自己,曲小巫女渴望爸爸的怀抱从没得到,久而久之,随着年龄增长,从最初的期盼到次次失望,最后变成无望,也终于知道她不是爸妈心里期盼的孩子,所以,她没有资格得到疼爱。
同龄人的童年是快乐无忧,她的童年是在爸妈的漠视里度过,唯有奶奶始终疼爱如昔,始终视若宝贝。
于是,她从最初的受伤心痛最后坦然接受,从有所求到无所求,经历一番心事变迁也终于长大,终于知道自己与父母不相生。
当弟弟隆生,她也终于知道有些亲情,纵使她倾尽所有,也终其一生难以得到。
莫说不心酸,又怎么可能不心酸?酸过之后还是要自己走自己的路,没有父母疼爱,有奶奶,有弟弟,该知足了。
原以为,她早已遗忘了对父亲怀抱的渴望,可当被大叔第一次抱在怀里的那一刻,除了感觉危险,还有一个想法:爸爸的怀抱是不是就是这样子的?
爸爸的怀抱应该就是这样,很危险,也很安全!
因为那抹对爸爸怀抱的渴望,所以既使害怕,也仍然想要拥有,既使挣扎,也仍然无法拒绝。
因为对爸爸怀抱求而不得的遗撼,知道被大叔抱着一起睡时,明明知道自己是女孩子,这么大的人跟大叔一起睡是不对的,也一次一次的妥协。
如果真的抗拒,又怎能不能逃离?如果真的无法接受,又怎能妥协?
没有决绝的划清界线,只因为贪恋想像里父亲一样的怀抱。
终究啊,曲小巫女终究是个缺乏父母疼爱的孩子,无论如何的坚强,终归也是脆弱的,抵挡不住对父爱的期盼。
曲七月用枕头捂面,她不想让人看见她的心灵深处的那抹情愫。
世间刺人最深的痛不是以牙还牙,而是形同陌路,父母对孩子最大的伤害不是溺爱,而是冷漠。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不能指责爸妈,唯有尽量远离,让自己成为局外人,如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