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气得胡子直抖,把人拉去一边,压着声骂:“混账,你还敢和师父置气了?”
药童道:“徒弟不敢,徒弟只是觉得自己学医十年,居然还不如一个初入门的女子得用,有点泄气罢了。”
太医用手点着他,教训道:“你这是怪为师不让你随太子殿下出征?你可知道那女子是陛下钦点的,你拿什么与人家比?”
这话一出,不止药童张大了嘴巴,就连蔡袅袅脑子也乱了。
女子?随赵显去战场了!永康帝钦点的?
蔡袅袅愣住。
太医说完,颇觉失言,严厉地瞪了讷讷不言的药童一眼,重新拉着他去门口站好。
寝殿内,永康帝看着那封信,半晌才开口:“他要与朕谈条件?”
周子煜不言,永康帝与拓跋恒之间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永康帝心里如何想,他无从揣度。
但是,他想躲,永康帝却不给他机会:“信的内容丞相也知道,你怎么想?”
周子煜顿觉头大如斗,斟酌着道:“若拓跋恒的确如信中所言,遵守承诺,与我们里应外合除掉拓跋宏,继承北牧王位之后,与我大晋永久交好,自然再好不过。可是,臣担心他此番只是权宜之计,拓跋恒能够忍辱负重甘愿被困十多年,且黑道王者的身份从未被人取代,便可知此人心机之深与实力之强,若除掉拓跋宏,再与拓跋恒为敌,无异于赶跑了恶狼而迎来了猛虎。”
永康帝点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很对,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周子煜闻言,心中一动,观察着永康帝的神色道:“此事无非两种解决方案,一是拒绝,继续关押拓跋恒,直到他老死狱中或者等我们有了更多把握应对放走他的风险;第二,就是相信他,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便直接放手,至少要让他知道,一旦他违反诺言,会遭受怎样的恶果。”
永康帝:“如果是第二种方案,你打算怎么做?”
周子煜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沉吟片刻,缓缓答道:“首先,臣以为该让拓跋恒依信中所言立下字据,承诺若他为北牧王,将永久与我大晋交好,永不犯我边境;其次,拓跋恒曾为我大晋俘虏,此事对于北牧来说乃奇耻大辱,拓跋恒想要成为北牧的王,必须洗掉这一污点,只要他信守诺言,此事我们可予以否认,否则,即便除掉拓跋宏,他的王位恐怕也坐不稳;第三,拓跋恒返回北牧,我们可派两队护卫随行,一明一暗,既是保护也是监视,一旦他有异心,双方必要合力将其绞杀。”
他话音一落,永康帝再度点点头,心中似乎早有答案:“那就这么办吧,一切交给丞相了。”
周子煜虽然早就猜到永康帝有了决断,却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还没回神,就见永康帝回身,从一暗格中取出一物来。
待永康帝转身,周子煜才看清,他手中拿着一块牛角制成的柱状物,长短粗细与成年男子的拇指差不多。
永康帝递过来:“此物便是拓跋恒的身份象征,这么多年他之所以愿意老老实实被困天牢,正是因为此物。你把此物还给他,他便明白朕的意思了。”
周子煜接过来仔细查看,发现那竟是一方印章,印文为各国通用的文字,乃“日升月恒”四个大字,此外,印的周身刻满了北牧文字,文字的书写方式十分玄妙,很难仿制。
周子煜暗暗称奇,北牧信仰天地日月,老北牧王给二儿子的印章竟然是这样的内容,也难怪拓跋宏会嫉妒。
重华殿外,蔡袅袅从呆愣中回神,正要上前质问那太医话中之意,就见周子煜从殿里出来了。
蔡袅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如果幽若伽果真跟随赵显去了北境,她多问无益,难道还能再找老皇帝吵一架?
她想,眼下还是先弄清楚幽若伽是否在宫里,再从长计议。
她跟着周子煜往宫外走,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此时月光的银辉已经洒遍整个皇宫,一路上除了巡逻的御林军整齐的脚步声,可谓万籁俱静。
蔡袅袅已经没空去想拓跋恒的事,此时她在想,如果幽若伽真跟赵显去了北境,周子煜到底知不知情?
直到坐上马车,蔡袅袅也未发一语,终于惹来了周子煜的侧目,他道:“都出宫了,怎么还不说话,你不好奇皇上是什么意思?”
蔡袅袅从沉思中猛地抬头:“哦,这能告诉我吗?不是说女子不得干政吗?”
周子煜失笑:“都已经把你牵扯进来了,至少要把结果告诉你吧,你只是听一听,不算干政。”
蔡袅袅眼睛一亮,问:“那皇上怎么说?”
周子煜道:“皇上答应放拓跋恒回去,不过放他回去之前,还需仔细谋划一番。”
蔡袅袅道:“这么说,赵显要打赢这场仗会容易很多了?”
周子煜道:“前提是拓跋恒说话算数。”
蔡袅袅再度陷入沉思,没有再开口。
周子煜以为她在为赵显担心,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韩府的时候,蔡翩翩都快急坏了,一整天,她派下人去文渊侯府、三皇子府跑了十几趟,都说没有见到蔡袅袅,眼下家人都不在京中,她真担心这个小妹会出什么意外。
见蔡袅袅回来,蔡翩翩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便红了眼眶,细声细气地数落道:“团团你跑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姐姐有多担心?”
蔡袅袅对上蔡翩翩含泪的眼睛,缩了缩脖子:“二姐,我去丞相舅舅家了,没有乱跑。”
听到这,蔡翩翩的气顿时消了不少,却还是道:“那你也该和我说一声,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二姐真怕你出事!”
蔡袅袅赶紧伏低做小地认错。
姐妹俩说话间,韩鸿飞也从宫里当值回来,蔡翩翩立刻收起眼泪,换上笑脸,忙前忙后地为丈夫张罗饭菜。
蔡袅袅坐在一旁,看着二人说笑,突然问了一句:“姐夫,你这几日在宫里值勤,可曾见过幽若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