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拖着肥大的身子,从桌内走出,缓缓道:“自古有道诛无道,有德代无德,古之常理,如今天子暗弱,宦官跋扈,天下早已经民不聊生,然而衮衮诸公,只知庙堂算筹,不思大祸之恨在何处,照此等下去,天下日益疲弊,灭了黄巾,不一定出红巾,白巾军;杀了张角,不一定出李角,王角,我大汉终有一天必然覆灭……”
他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是人人皆知而又人人不言的实话。众人悚然一惊,心中都道:“董卓啊董卓,你未免也太胆大了吧。”
董卓却似乎觉得不太过瘾,高喝一声道:“试看明日之域中,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我等君臣,终究要葬在长乐宫内!”
说罢,董卓挺立在正堂当中,悲壮无比,隐约竟然有流泪状。
群臣心中都感觉有一块大石压住,面色怆痛的看着董卓。
“唉。”
袁隗见没有人说话,打破了尴尬,淡淡道:“国家到了现在这个状况,都是我等我罪过啊。”
王允不禁悲从中来,眼中泪水缓缓流出,哽咽道:“今日看来不是老夫的寿诞,而是老夫的死期啊!”
说罢痛哭流涕,声音干号。
“司徒,太傅,大汉要亡啊!”
有几位老臣开口,尽说些丧气话,惹得所有官员都想到了自己渺茫的前景。
“国贼,国贼不除,国无宁日!”
“天下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高祖的四百年基业,就要这样覆灭那?”
举堂之中几乎人人流泪,一片哀嚎之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反常的笑声在堂下高叫出来,曹操仰天长啸,手指陆续指着面前众人,想说什么话,却被笑声压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一连串的狂笑。
王允面带尴尬,轻轻斥责道:“曹孟德,你祖宗也食汉禄,值此君主有祸之时,不思报效,反而讥笑,是什么道理?”
曹操依旧沉浸在刚来的笑声中,断断续续道:“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岂能哭死,哭死……董卓。”
“住嘴,曹孟德,你未免也太过分了!”
太傅袁隗假装置气,打断这实在无理的狂徒之语。
其实他们早就算计好了,今夜说服王允同意曹操刺杀张让。
王允接口道:“就是啊,你有何才,安敢放此狂话?”
曹操嘴角勾动,淡淡一笑,道:“曹某不才,愿取张让之首,悬于长乐宫门!”
一直冷眼而观的袁绍倒是接话了:“孟德,小心大话闪了舌头,张让何等人,一手遮天的人物儿,手底下有西园军,禁军,羽林军,更兼陈庆之,蒙毅,戚继光等猛人,你怎么杀他?”
“既出大言,必有勇略,谋事宜少,司徒大人,不知道动心否?”
曹操极其诡异的一声,笑道:“司徒大人,动心否?”
王允不可置信的看着曹操,这个人,是自己原来认识的那个曹操嘛?
他今天既然提出来要杀张让,有袁隗和袁绍,还有袁术做证,自然是真的,只是,他又有什么办法,诛杀张让呢?
曹操看破了他的心思,走到西园军将领面前,一个个问道:“诸位,世人皆知,你们为张让心腹,今日来此,可是真的为张让张目的?”
“我等只知有大汉天子,不是中常侍张让为何物!”
“西园军受到张让统帅,但我们不是。”
“诛杀张让,我等切齿之恨!”
“……”
众人一个个说过去,王允惊大了嘴巴,他还真的以为这五人是张让的鹰犬,殊不知他们早就是袁绍和曹操手底下的世家力量。
王允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带着三分感动,七分不解,道:“孟德,你如何刺杀张让啊?”
曹操反问一声,淡笑道:“王大人,今夜曹某会向王大人借一样东西,还请王大人忍痛割爱!”
王司徒顿时面色一怔,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曹操,轻声道:“何物?”
“七星宝刀!”
曹操压低了声音,说完之后,转身离去。
王允呆呆的愣在了原地,许久之后,开口道:“他要借刀干什么?”
“难道……”
王允的眼中带着一丝惊色。
“难不成他要……”
王允眼中带有十足的震撼,这个想法他至今想都不敢想,忽然他想起来往事,叹口气,面色复杂道:“当年,曹孟德散尽家资,买粮赈灾,声名远播。”
“甲子之乱雨夜杀贼,烨烨雷电,不宁不令。”
”尔后摔师转战千里,剿灭黄巾,尽显忠义。”
“当初,十常侍弄权,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唯有他曹操,敢于纠结兵甲,突然发难,朝中衮衮诸公,各方名流,反观他们到底有什么作为?”
突然之间,王允觉得自己有点比不上曹操了。
他噙着混浊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五短身材的曹孟德,心中道:“孟德一直在的,孟德一直在的……”
只是后来,张让独霸内廷,虽未乱政,可已有乱政的迹象,没想到曹操竟然投身于其门下,倒是让众人扼腕叹息,气愤填膺,现在看来,是忍辱偷生,是伺机报复了。
王允突然叫道:“孟德,难道你,是为了……”
他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却是愈加的肯定自己心中的念头,脸上也是涌起敬意。
曹操止住脚步,转过身点点头,笑道:“司徒大人,曹操之忠心,青天可鉴!”
说罢飘然离开。
王允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两个耳刮子,脸上尽是羞愧之色。心中道:“只是今夜人多眼杂,不能贸然把七星刀交给他,看来只有等到宴会散了之后,派人亲自将宝刀赠予曹操,如今我最重要的不是向曹公赔罪,而是全力配合曹公刺董!”
王允急忙对手下家丁道:“快,快去拦住曹大人,不要让他走了,带他去稳妥地方等候,就说我王允等到宴席之后亲自与他促膝长谈。”
家丁慌忙答应一声,偷偷从人群中溜出。
看着远去的身影,王允喃喃自语道:“大汉的希望,恐怕就在此人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