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喜欢你呀,你看不出来吗?”阿槐问。
林默深是个用拳头打天下的人,他从来不去在乎别的女人喜欢不喜欢自己,反正他永远都不会去喜欢别人。被阿槐这么一问,他也有点愣住,“沈若喜欢我吗?”
“那当然。”阿槐瞄了他一眼,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太过迟钝。沈若看他的眼神都能拧出火来,他却兀自懵懵懂懂,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微微一笑,说:“她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这话听起来挺正常的,但不知为什么,林默深却觉得有点奇怪。到底是哪里奇怪呢,他不知道,反正就是怪。阿槐说的没什么真心实意,却又并非虚情假意,林默深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阿槐了。
他搂住了阿槐的肩膀,不由分说:“不管别的,反正你是我的。”
阿槐笑了,她长得很美,回来之后从始至终都化着浓烈的艳妆。乌黑卷翘的睫毛,一双勾魂的猫眼,缠缠绵绵,缱绻悱恻的,说不出的勾人。她对着林默深笑了一下,这男人对她的占有欲很强,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喜欢她的那天,就习惯性的开始宣誓主权。
告诉任何人不许找她的麻烦,对于欺负她的柏晓莉,他会毫不客气地动手,不管是谁,连对她一点点的轻蔑或是不敬都不许有……像个土霸王。但不可否认的,阿槐承认,她还记得,林默深曾经怎样保护过她,否则她的日子未必有那么好过。因为林默深有钱又暴力,所以在他的威逼下,柏家人的确对她宽容了一些。
可他终究还是走了。压抑过久的怨恨和不甘让柏家人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阿槐身上。林默深不如不出现,出现后又消失,给阿槐带来的痛苦更甚。
但这都是虚的,阿槐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她跟林默深说到底是非亲非故,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不一定能真心对待,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林默深?
可林默深,不该给她誓言跟希望,不该给她留下那么大的烂摊子。她那个时候才多大?十六七岁的少女,什么都不懂,懵懂无知,连自己怀孕了都不晓得。
孩子没有出世就没了爸爸,阿槐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把孩子生下来。
柏晓莉却在这时候惹到了社会上的人,那些人要柏晓莉陪酒谢罪,柏晓莉却把阿槐推了出去。
那天下午啊,是阿槐这辈子最漫长的一个下午。
柏家空荡荡的没有人在,直到晚上11点过后,他们才回来。而那个时候的阿槐已经不成人形,可即使是这样,他们对阿槐也没有过丝毫的怜悯之心,他们嘲笑着鄙薄着阿槐,暗恋着林默深的柏晓莉甚至踩住阿槐无力的手指头,问她,那个要保护你的林默深去哪里了呢?你不是一直很嚣张吗?现在你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后来,阿槐想,大概柏晓莉是真的很开心。那个美丽优秀人见人爱的阿槐,能让林默深倾心的阿槐,终于变成了这个样子。肮脏丑陋,污秽不堪,甚至连唯一可以拿出来称道的前程都没有了。
哪个高中容得下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孩子。
阿槐这辈子是毁了。
就连阿槐自己,都觉得那一刻是她的末日。她还有什么盼头,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支撑她活下去?她渐渐地沦为这个可悲的样子,倒不如林默深从来没有出现过!那群人之所以找柏晓莉的麻烦,也是因为林默深曾经给过他们好看,而在林默深不告而别之后,还有什么是比林默深的柔弱小女友更好出气的呢?
这一切的灾难……都是由林默深开启的。
阿槐拥有理智的时候知道自己这算是迁怒,但她越理智就越痛苦,好像每个人都不该责怪,又好像每个人都应该责怪。谁为她的痛苦买单,谁为她的绝望润色?谁来救救她?谁能放过她?
老天爷不曾救她也不曾放她,她自己也失去了一切信念。
但仇恨的火苗仍然在熊熊燃烧。
阿槐没有想过别的,她不想去考虑什么公不公平残不残忍,她只想杀!杀!杀!把这些负了她的人都杀掉!不负责任弄丢了她的父母!虐待她苛责她无比刻薄的养父母!陷害她攻击她的妹妹!包藏祸心的沈若!还有那个离开她一去不回头的林默深!
谁稀罕林默深多年后的衣锦还乡?谁愿意苦守寒窑等待他一十四载?她阿槐不是王宝钏,她不是任人欺凌却不知道还手的傻子!
所有人都得死,每个靠近她的人,都要死。她胸腔中澎湃着的怒火跟恨意,惟独鲜血才能抚平。
阿槐有这种感觉。她在柏家住了一个多月都觉得不怎么快乐,但在杀死那三个人的时候,她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想杀了他们,不想他们活着。她不去想对错是非,她就是想杀人,想要这些人都死!
晚饭的时候,阿槐的对面坐着沈若,旁边坐着林默深。林默深跟沈家的关系挺好,想来是因为她的缘故。这世上也只有沈家人才以为柏家对她很好,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结果却可惜出了车祸不幸逝世的理由了。聪明人只要动脑子想想,就会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可他们却没有!
也许他们有,但他们选择了忽视——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养了这么多年的另外一个了。
餐桌上,沈若突然问道:“阿槐,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真的好好奇,爸妈说你死了,爹地妈咪当时还非常伤心,可是,你怎么又会回来了呢?这么多年为什么也不回家?不联系我们?”
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堆。阿槐捏着筷子,夹了一根青菜细细咀嚼——没什么味道,一点都不好吃。她耸耸肩,笑了:“你猜猜啊。一次性问我这么多个问题,倒不如你自己回答啊。”
“我只是关心你,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就算了。”沈若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阿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跟柏晓莉比起来,沈若可真是高端多了,柏晓莉在她面前也顶多是个洗脚婢!瞧瞧,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与小户人家的女儿的区别,即使这两个女儿是同一对父母生的,但如果养育环境不同,也会非常的不一样。“你真漂亮,尤其是眼睛,长得跟这家人很像。”
听到阿槐称他们为“这家人”,沈父沈母沈进眸中都微微露出一丝失望和哀伤。他们很希望阿槐能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哥哥,可他们不敢这样请求阿槐,生怕好不容易回来的她又会再一次消失。沈家人太重感情,这是他们的有优点,也是他们的缺点。
沈若听得手一紧,筷子险些被她折断。什么叫她跟沈家人长得很像……难道阿槐以为她听不出来她是在讽刺她吗?她虽然姓沈,却是柏父柏母生的,怎么可能跟沈家人长得像?如果真的像,那也是因为她曾经做过整容手术!
没错!她沈若是没有沈家的良好基因,长得不好看,但阿槐凭什么这么说她?
有一瞬间,沈若的眼泪险些掉了下来。她惯会表现的柔弱,家里人都很吃她这一套,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阿槐的死讯传来,沈家人知道其中有疑点,却并没有追究的原因。阿槐死了是个事实,可沈若还活着,然而如果继续追查下去的话对沈若没什么好处,所以他们愿意装聋作哑表现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样的话,他们会快乐一些,这个家也能美满。
但阿槐永远是他们心上永远的痛,那个孩子永远不会再回来,他们只能从照片里缅怀她,而照片也少得可怜。
不是不知道柏家人的德性,可还是接受了,因为那是沈若的父母。
沈家人这么好,不想苛刻到任何人,惟独对阿槐不公平。
一个含冤死去的人,被自己的养父母和姐妹亲手坑害,亲生父母知道里头有疑点却不肯追查还她一个公道和清白……谁能受得了?
他们不给的话,阿槐自己也是可以给自己的。
现在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爱惜,她不需要爱这种东西,这让她感到恶心。
没有人的爱是真诚的,而她自己的爱却是那么干净透明。所以她也不要了,谁爱拿拿去吧,只要她能回来,只要她能报仇,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我也没说你什么呀,夸你你也哭?”阿槐说话很不客气。“矫情什么呢?你都三十多岁了,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别装模作样了,看着怪恶心的。”
说完,阿槐又夹了一根青菜嚼起来。
沈若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委委屈屈地看了阿槐一眼,视线又落到了林默深身上,但很快就转开了,好像是不敢看见他般狼狈的抹泪。沈母本想出声安慰,却看见了阿槐嘲弄的眼神。
她想起了十四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