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河先是埋头呼噜呼噜的吃了几口面,然后才从口袋里摸出几瓣大蒜,慢条斯理的剥着,仿佛只是个普通的食客。
“队伍已经安全返回根据地了。”冯河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大洋也都清点过了,数目没错,海刚同志让我代他向你表示感谢,同时还让我传个话,说深红同志你务必小心那个叫贺远的军统特务。”
冯河又剥好一瓣蒜,丢进嘴里嚼着,继续用平淡的语气汇报道:“我也派人去沿途仔细查探过了,从绍兴出发,经杭州一直到嘉兴前线,这一路上的日军哨卡、据点,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调动,看起来真的没什么。”
“你之前担心日本人会给二十六军设埋伏,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些多虑了。”
贺远闻言摇了摇头,将最后一口面汤喝尽,放下筷子。
“小心无大错。”
“尤其是……别忘了那个安岩秀男。”
贺远目光微凝,声音更低了几分:“根据我掌握的情报,这个安岩秀男除去那个见不得光的生化部队身份外,他同时还是日军第六师团的高级军官。”
“很难说,他这次来绍兴除了实验之外,会不会对二十六军的军事行动造成直接威胁。”
冯河闻言,剥蒜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我明白了……”
“这就是你今天在交易现场,明明可以借题发挥,却没有揭穿刘文正和王群的底层原因吧?”
冯河将手中的蒜瓣扔进碗里,目光看向贺远,带着一丝钦佩。
“先故意敲山震虎,点出教堂的事情,让他们心生惊惧,逼着刘文正主动去联系日本人打探虚实。”
“然后,我们再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把安岩秀男这条隐藏在幕后的大鱼给钓出来!”
贺远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算是认可了冯河的推测。
“正是如此。”
贺远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安岩秀男这种级别的敌人威胁太大了。他不仅掌握着病毒实验的核心机密,还能直接影响到前线的军事部署。”
“就算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所有教堂的具体情况,也未必能一击即中,把他牢牢抓住。”
“留着这种人在绍兴,后患无穷。”
“要动手,就必须把他们连根拔起,一锅端了!”
冯河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好!那就这么办!”
“深红同志,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吩咐!只要能把这帮祸国殃民的败类和日本鬼子一网打尽,我们绍兴特科,就算是把家底拼光了也在所不惜!”
贺远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
“的确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不过,这次不需要你和同志们直接下场冒险。”
贺远顿了顿,从中山装的内袋里掏出一封没有任何标记的信封,轻轻放在了桌上,推到冯河面前。
“你只需要想办法,尽快将这封信安全地交到上级手里就可以了。”
贺远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道:“这是一封很关键的信,要给我们的一个高级线人。上级看到信,自然会明白该怎么做。”
冯河拿起那封信,入手感觉有些分量,也没有多问,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我一定尽快送到!”
“好。”
贺远不再多言,将几张钞票压在面碗下,随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融入了渐渐深沉的夜色之中。
……
与此同时,绍兴城内,着名的三味书屋。
后院的小堂之内灯火通明,却气氛凝重。
刘文正和王群相对而坐,两人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却谁也无心去碰。
焦虑和不安,如同无形的阴云笼罩在两人心头。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手下快步从外面跑了进来,在门口低声道:“老爷,市长,那位李先生……到了。”
刘文正闻言精神一振,连忙点头道:“快!带他进来!”
手下应声离去。
刘文正深吸了一口气,刚想侧头对王群说些什么,却见王群突然捂着肚子,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猛地站起身来。
“哎呦……不行不行!”王群一边咧着嘴,一边朝后门走去。
“人老了,不中用了啊。这一紧张啊,就……就得去如厕。文正,你先跟李先生谈着,失陪片刻,多见谅,多见谅啊!”
话音未落,王群已经捂着肚子,脚步飞快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我……”
刘文正看着王群那仓皇离去的背影,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只能在心中狠狠暗骂一句老东西,真他娘的鸡贼!
而就在刘文正暗自腹诽之际,脚步声响起。
化名为李光的安岩秀男,在刚才那名手下的引领下,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安岩秀男依旧是一副商人的打扮,脸上带着一贯的略显倨傲的微笑。
他目光在堂内扫视一圈,见只有刘文正一人在此,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带着一丝玩味开口道:“呵呵,刘署长,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他自顾自的走到刘文正对面施施然坐下,语气更多出几分调侃。
“平时我想约刘署长见个面那都难于登天,今天倒好,您居然会主动邀请我,还特意选在这周树人先生的故居见面?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啊。”
刘文正闻言,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如果有的选,你以为我想和你约在这种晦气地方?”
他语气带着压抑的烦躁:“我家里现在不安全!也没那个闲工夫再跟你另外约地方!”
安岩秀男闻言,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大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微微点了点头,姿态依旧放松。
“好吧,既然刘署长这么着急,那有什么急事就请尽快说吧,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刘文正看着他这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心中更是火大,但还是强压下怒火,干咳了一声,面色凝重地开口,声音低沉:“李先生,我不管你到底是姓李,还是姓张,或者姓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