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源见到孙梅如此嚣张,没等杨叔开口就开骂了:“你是不是觉得收拾老子很爽?越玩越开心是不?得意忘形了?老子今晚一不小心,又着了你的道,现在真神来了,必须把你小妮子给摁住了……”
孙梅并不理他,转而对着杨叔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晚辈有礼了。这位前辈身怀绝技、法力超绝,却不知道为什么要与姓丁的在一起,反复与我过不去?”
杨叔见她还有几分礼数,态度缓和了不少,大义凛然地质问:“身怀绝技、法力超绝实不敢当,雕虫小技倒是会一些。但纵使是雕虫小技,也不能为非作歹、祸害世人!”
听杨叔说的一本正经,孙梅反倒嘻嘻嘻地笑了起来,不以为然地说:“你觉得我为非作歹、祸害世人,那么请问前辈,你是否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自然知道,水烟巷!”
孙梅提高了声音,再问:“那么,前辈可知道这里的前世今生?”
“不熟悉,但略有耳闻。你问这个干什么?”
孙梅的眼神开始透『露』着不悦,淡淡地说道:“为什么?因为我就是在这个肮脏混『乱』的地方长大的。从小到大,除了每天起早『摸』黑、劳累过度,永远看不到出头之日的妈妈,还有谁给过我一点点的温暖?”
没等两人『插』话,她咬牙切齿地继续讲道:“小时候家中穷困,生活异常贫苦。三江县虽然地处南方,可冬天却特别寒冷,滴水成冰。为了熬过寒冷的冬夜,我和妈妈常常紧紧抱成团,盖一条破被子,外面再搭上她外出打工时穿的陈旧军大衣。即使到了最冷的那几天,母亲也没钱为我买秋衣秋裤,我只能半『裸』着身子穿上隔壁哥哥姐姐不要的大棉衣、棉裤。我还记得我的两只袖子,经常油光锃亮,后来才发现那是每天擦鼻涕形成的累积污垢。”
杨叔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深知其中的艰难和不易,突然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关切地问道:“你只说了你母亲。那你父亲呢?”
“哼。父亲……”孙梅脸上流『露』出几分轻蔑和不屑,厌弃地说:“那只是一个凶神恶煞、烂酒烂赌的东西。每次输了钱之后就酗酒,让自己喝得烂醉。在外面没头没脸没地位,猥琐不堪。喝醉回家就对妈妈和我破口大骂、拳脚相加。我一直没有安全感,我害怕他喝醉酒杀掉我,我外出时又害怕他会打死我妈妈……”
丁源没有,因为孙梅悲惨的讲述而有所放松,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父亲也死的早,打我记事起就寄宿在伯父家。受尽白眼、欺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怎么可以因此就为所欲为?”
“少给我说这些大道理!”孙梅极不耐烦地打断丁源,恶狠狠地对着他说道:“你以为你懂我吗?你以为你了解我这么多年来遭受的痛苦和折磨吗?你不懂!”
丁源觉得孙梅已经失去理智了把声调提高了八度说道:“那你说说,是什么理由可以让你觉得对所作所为毫无内疚,感到理所当然?”
“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和你们慢慢聊聊。”孙梅抬头仰望着天空,流『露』出无尽的哀怨和惆怅,环视周围熟悉的一切,缓缓闭上了眼睛,再度撕开了心里那还未愈合的伤疤。
冬至,按照风俗,有钱人家会宰只羊,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期待以后的生活油水旺旺、蒸蒸日上。普通人家只会煮上一锅醪糟汤圆,热乎乎的,寓意在寒冷的天气里,大家都能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一大早起床的孙梅还是没有看到爸爸,连喊了几声妈妈没有人回答,便睡眼惺忪的来到厨房,『摸』『摸』灶台是冷冰冰的,揭开锅盖也是空空如也。
12岁的孙梅知道,今天上午又要饿肚子了。不过也没什么,她早就习以为常了,打从记事开始,很多早上都是这么度过的。
正值周末,邻居家的同龄小朋友大多都还没有起床,“咕咚咕咚”灌下几碗热水后,孙梅拿出家庭作业,开始边做作业边等妈妈回家。
孙梅妈妈的工作是在县城汽车站帮运输公司装卸货物,收入微薄。公司里的人也并没有因为她是名女『性』而给予照顾,反而对这名从来没有男人来送菜送饭或接她回家的女人施加了更多的压力。
不到一百斤的妈妈,每天都扛着近一百二十斤的货物在车站的仓库间往来穿梭,但是孙梅却从来没有听到妈妈喊过累、叫过苦。
好在报酬是每日一结,第二天中午就可以拿到头一天的工资。因此,每天中午妈妈回家,都能带着孙梅最期盼的礼物,或是两个个馒头,或是一个烧饼。如果碰到运输公司的合同顺利结账那天,妈妈还会带回两个包子,更好的情况就是一块肥得油光满面的五花肉或是几根粉红『色』的漂亮橡皮筋。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未被她爸爸看见。否则可以吃的礼物就进不了孙梅的肚子,粉红『色』的漂亮橡皮筋就会被骂成败家的罪证,必须拿去退掉。
孙梅不知道多少次哭的死去活来,作为一名花季女孩,只为留下那粉红『色』的漂亮橡皮筋,并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要妈妈带回包子或五花肉。但是等待她们母女的,只有一次一次更无情的拳打脚踢。
今天妈妈回来的有些晚,早已饥肠辘辘的孙梅听到熟悉的脚步越来越近,兴奋地跑到门前大声喊着妈妈。
妈妈听到喊声,赶紧捂住女儿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在确认四周没人后,轻轻掩上门,从帆布口袋里拿出半个卤鹅和一支粉红『色』的发卡。
母女俩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看着女儿戴上漂亮的发卡后的兴奋和狼吞虎咽卤鹅时的满足,妈妈很欣慰,一切的忍受和承担,对她来讲都是值得的……
虚掩着的门被一脚提开了,彻夜赌博未归爸爸带着一身的酒气闯了进来,口中还不住地骂骂咧咧:“『操』,手气真背,好几个机会都没把握住……”
待他提着酒瓶进了门,看到母女俩桌子上放着的卤鹅和发卡,无名业火越烧越烈,过来就把桌椅掀翻在地,口中埋怨道:“怪不得我一晚上都手气背,原来是我在外面拼命挣钱,你们却在这儿败家啊。”
妈妈看到这混蛋又要剥夺女儿的快乐,没有再忍让,争辩道:“你那叫挣钱?你什么时候回家里拿回过一分一毫。我辛辛苦苦挣的那点钱,你还要拿去赌。”
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妈妈的脸上,鲜血从妈妈的鼻腔里缓缓流出。孙梅爸爸怒不可遏,一脸凶光地地问:“辛苦钱,辛苦钱还拿来这样浪费,买卤鹅,买发卡。有这钱,不如拿来给我去翻本。今天上午要是再有点钱,老子早就把他们赢个精光了。到时候家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哪用受这份穷?”
妈妈捂着青紫的脸,歇斯底里地喊道:“这都是我这段时间每天多抗五大箱货物才省下的。打死也不能拿给你去赌博喝酒。”
“你胆子好大,敢这样和我说话。还说打死也不给?我今天就把你打死,免得天天看见心烦……”孙梅爸爸从来没有看到过妻子对自己发飙,已经完全气疯了。
孙梅被撵到门外,屋内随即传来了一阵阵哭喊声和惨叫声。
她赶紧跑到周围去敲门,去找大人,求求他们赶快来制止已经疯狂的爸爸,救救自己柔弱而坚强的母亲。
“水烟巷”的人们保持一如既往的冷漠和无情,没有人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和一个醉鬼和赌鬼去拼命。任由孙梅那弱小的躯体在不顾一切地冲撞着大门,任由她已经嘶哑的喉咙在满街寻找救命稻草。
等她狂奔到离此两公里外的派出所喊来警察的时候,她的妈妈早就一脸鲜血斜歪在凳子边。
医生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也没有挽回妈妈的生命。她走了,结束了辛酸、艰苦的一生。对她来讲,或许死亡,真是一种解脱。唯一的挂念和不舍,应该就是女儿孙梅。
她的爸爸被以故意伤害罪关进了监狱,判了11年。也幸亏他运气好,没碰上严打,否则早就被枪毙了。
没有了妈妈的孙梅只有独自一人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挣扎着,生存着。邻居的欺凌、混混的侮辱、饥饿的折磨……对于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小女孩来说,没有一样是应该出现在她这样的年纪里的。而对于孙梅,这样的日子,一来就是十多年。
孙梅明媚的大眼睛此刻早已泪光闪烁,只不过,那泪光多了一份坚定和执着。甚至带着少有的幸福说道:“我要感谢上苍,能让我有幸的碰上生命中的贵人。是她在『迷』『迷』茫茫,和浑浑噩噩中,给了我新的生命。”
杨叔的眼睛也湿润了,此刻他似乎已无法再度燃起刚才那份激昂的运力,俨然一副老者慈爱的语气问道:“当你碰到你生命中的贵人后,一定是越来越好了。至少会比以前感到幸福吧?”
“是的。她不止教会了我超凡的本法术,更让我明白的了人生的真谛在于,要懂得爱惜自己,懂得用自己的方式,去看待和处理世间的一切。”说话间,孙梅早已激动得泪流满面。
“那再好不过了。所以,你不再恨你的爸爸,已经原谅了他?”
孙梅哈哈大笑,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喊:“是的,我已经原谅了他。因为,我已经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