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洋正在看报。
今日清晨，同往日一样，裴远洋六点就至办公室，先习惯性的给自己冲了一杯黑咖啡，随即翻看起了今日的报纸。
因他被明报造谣了几次，主编查先生又总是打太极，和狗大户也关系菲浅，裴远洋潜意识里，便非常抗拒明报。
他现在已经习惯最后看明报了。
宣发主任拿着份明报冲进来的时候，裴远洋刚刚拿起明报。
四目相对，邹文桓吞吞吐吐地问道：“您已经看到了？”
裴远洋的注意力依然放在了手中的报纸上，闻言随口问道：“看到什么？”
下一秒，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裴远洋立时反应过来——
他手中的报纸瞬间被他揉成一团，裴远洋的右手攥着报纸，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俊脸铁青：“该死！”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他像狗大户那么有钱，他一定要把明报收购了！
让姓查的流落街头！
六老板浑然忘了，查主编，不光是一报之主编，他还是热门连载作者，甚至凭借自己的小说来吸引人气，反哺明报。
邹文桓作为现场目击证人，自然知道情况并非报纸上刊登的样子，罗密欧·宋，才是那个让老板做出失态举动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板，现在怎么办？”
彼时港城，受欧美影响，日渐开放，但就连欧美，当时同性话题也是禁忌，甚至不少同性职员被发现后惨遭解雇，连公共场合都不许出入。
更有人因此被送入精神病院。
事实上，国人对同性之间的嬉戏，还要相对宽容许多，不然何来断袖之说？
港城富豪玩的花的，也有和同性友人出双入对的，被人说起，也不过是一桩笑谈。
但是，仅止私下。
被公然登报的，这还是港城头一桩，对六老板来说，不啻于惊天丑闻。
邹文桓完全可以想像，当六老板和人谈生意，出席各家晚宴，会被人如何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了。
哪怕他已经处理过很多次公共危机，比如林钰的迟到甩大牌，赵雷凌晨大排档里和人起争执——
有的没的大大小小的演员，隔上三四天就要闹上一出。
但毕竟都不是老板的信誉危机——
裴远洋面色铁青，正要应声，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太早的电话和太晚的一样，通常没什么好事。
裴远洋皱眉接起电话，耳边立刻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望山，你——”
五哥明显有些小心翼翼：“你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
不待裴远洋回答，裴远航自顾地说了起来：“喜欢男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咱们家兄弟多，侄子也有好几个，百年之后不至于断了香火。”
“就是你喜欢男人还要和人相亲这点不大好，那家刚才打电话给你嫂子了，问什么个情况——”
裴远洋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兄长的絮絮叨叨：“我喜欢的是女人。”
他眼前隐约浮现了一张俏脸，凑到了他面前来，笑意盈盈：“六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他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我从前，现在，以后，也只会喜欢女人。”
裴远航沉默片刻，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丝毫不顾及还没有挂掉的电话，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宝贝儿，再睡会吧！还早着呢！”
裴远洋：“……”
他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心情却莫名的轻松了不少——五哥有多爱睡懒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在邹文桓的注视下，裴远洋沉默片刻，再度拿起了电话，解铃，自然还需系铃人。
他直接拔通了明报总编的电话，“查总编？你之前两次造谣，我都可以不计较，这次你就等着我的律师函吧！”
查良汉立刻笑道：“六老板，你如果真的想对薄公堂，就不会打这个电话，说吧！要我做什么？”
裴远洋暗骂一声老狐狸，三言两语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查总编听完，同样骂了一声老狐狸，明明是天大丑闻，竟然叫裴远洋逆转成了一次宣传机会！
不过，裴远洋的计划，可以让报纸在今天的惊爆新闻后再刷新一次存在感，查良汉自然不可能拒绝：“可以，我会派记者去清水湾片场。”
裴远洋提醒道：“直接让爆料的那个记者继续报道就好了。”
查主编气笑了，还想借机找出他的卧底？！
他断然拒绝：“不可能！”
两人谈妥后，裴远洋抬头就迎来了邹文桓满是崇拜的眼神：“老板，您真是太强了！”
这种死局都能盘活！
裴远洋取出一根雪茄，邹文桓立刻趋前帮他点燃，裴远洋吐出一口烟圈，平静地道：“雷蒙啊，你要明白，做我们这一行的，最不怕的，就是被曝光。”
“闹的越大，才越好做文章。”
“我们怕的，恰恰是无人问津。”
裴远洋悠悠道：“一个女演员，失去曝光率，无人问津，最后只能黯然隐退，一部电影，无人知晓，无人问津，注定扑街。”
邹文桓点头称是，却又觉得六老板话中有话，那位女演员，不会指的就是林钰吧？
裴远洋看了眼时间，掐灭手中雪茄——他并无烟瘾，只是偶尔抽上两口，提醒导演们，早点成为百万大咖，就可以和老板一起抽雪茄。
裴远洋直接起身：“走，去食堂吃个早饭，直接去三号摄影棚。”
三号比一号强点，又远不如六号，现在正在拍摄的，是一部时装片，不算裴氏重点扶持的对象，不过是丰富电影种类的小成本制作。
整个剧组，从导演到场务，从主角到龙套，也都清楚这一点，大家拍起片来，就有些磨洋工。
眼见快到八点，主演林青才打着呵欠来上工，远远看见导演编剧男主角，罚站一样站成一排，不由好奇道：“陶导，严师兄，你们在做什么？”
下一秒，她就惊呼一声，结结巴巴地叫道：“六，六老板——”
裴远洋看了下手表，淡淡地道：“很好，再晚五分钟，我就要扣秦刀的薪水了。”
林青愣了下，“为什么扣他的薪水？”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向了裴远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