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一道人身盘坐。
像是一棵世界树，
他的体内体外充斥着七彩迷蒙的光，双手生出嫩芽，脸上有一朵花。
这是一种创法。以己身为秘藏，在四肢百骸中种下各种自然法律，然后以混沌为土壤生长，以此来尝试达成融合。
一朵花瓣凋零，处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缓缓飘落。
被沈然用手掌接住。
他睁开眼，“阅遍红尘，到头来还是换来那一句成仙难。”
“...苍天凉薄啊。”
噗！
一口混沌迷蒙的鲜血喷薄在掌心中。
他倒下，周身快速变得黯淡，原本光鲜了的黑发也重新化作白发，并且凋落，肌体更瘦的皮包骨。
尝试了太多次，一遍遍，到头来只是将自身反复摧残。
那样美好的景况却只能存在短暂一刻。
归根结底，
原有的正常天地、自然环境，只要一与混沌交融，就没有平衡之道可言。
这已经是宇宙的底层机制了。就像你打游戏，手法已经是AI脚本，但这款游戏锁帧数，没法再往上突破，于是你看到真正的路之尽头，极限。
沈然的双眼没有悲伤，而是怅然若失。
“我失败了......下一次，后人还会继续吗，他们，会成功吗。”他自语，
“还是说，到头来世间一切事，终究不过是轮回。”
大众的心声，怎会听不见？
只要自己当下点头，山海界即刻就会化作一个深渊菌地。
重蹈覆辙一词，很多时候，它有另一个叫法——命中注定。
“起来，沈然。再来一次吧。”沈然出现幻听，他听见另一个自己在说道。
“宇宙创造出了无数个我们，但却想不到，无数条小径，最终都通往同一个方向。”又一道不知是真实的抑或不是的声音。
在铸就混沌身的那一刻，绝对沈然就诞生了，不光是人格的自我统一，连平行宇宙的沈然都统一了，由此证得“不朽”。
沈然以手撑地，接着残躯仙光艳艳，瑞霞亿万道，再次迸发出盛烈的光。
......
到现在，他也不懂，自己的对手究竟是谁，是天地意志？还是说其实是自己？
只知道，
一个自由的灵魂，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
......
山海界失去光亮，第六年。
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赫拉、阿七、松月奈他们传授大家混沌体系的副作用出现了。
许是很多人都成功踏上此路，导致居然有越来越多的混沌法则开始在山海界内弥漫。
学者们连开数次重大会议，并邀请了陆神、路修斯他们，最终得到一个惊人的结果，
“山海界并不是全封闭的。仍能沟通混沌维度，混沌法则与能量可以缓慢地渗透进来！”
高层立马勒令，禁止大家关于混沌体系的修行。
但已经晚了。
诚如沈然所不愿听到和看到的，绝大多数人所在乎的只有自身的存续。
什么会变成毁灭下一纪元的深渊领主？
什么同样会遗忘过去，直至迷失，成为混沌海中的一段声波？
还有轮回...
谁也不能否认的是，这些真的太遥远了。
大家只想要着眼于当下。
“沈然不会回应我们了。”
“放弃吧。”
“是时候，奉告我们的新主，阿加雷斯了！就在刚刚，我隐约感受到了祂的存在，祂回应了我的呼唤！！只有祂，才可拯救我等！”山海界内，黑暗笼罩大地，各种族裔的男女们正在滑落向一个危险的领域。
......
黑暗中。
一个不成模样的老人躺在地面，脑袋上的发丝凋零，没剩几根。那双深深凹陷的浑浊眼眸中，突然闪动深渊符号。
“你在玩火。”沈然开口。
他岂会感应不到山海界此时的问题，
只是，有一大半都是因为自己。
谁让自己当时做出了那种“许诺”？
说什么不朽国度，让众生归顺自己的话。
另外，帝皇当年至少成功带那群迷茫绝望的船员，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星球上。
自己暂时不行。
所以沈然迟迟没对现况做出任何表态。
但，现在，
沈然的眼瞳中陡地亮起一对金色光环，如烛龙的神瞳。
他洞穿虚空，射入一个不可知之地，“装聋子？还是是我沉寂太长时间了吗。”
“怎么。”在只有深渊领主们才可进入的那个界域，一道怪异的声音，“又不是我主动的，是那些生灵主动在呼唤，他们渴望得到拯救.....”
这种的话，沈然根本不想听。
也没有必要。
不过像是风烛残年了的躯壳，当他站起的那一瞬间，身处于混沌维度中的那尊邪神却悚然一惊。
“怎么会这么恐怖了？”那个深渊意志，名为阿加雷斯。
和赤骁可不一样，阿加雷斯是深渊中的无上巨头。
其麾下的深渊菌地，魔神体都有好几个，并且个个都还跟顶级超跑一样。
然，阿加雷斯此时却要被吓的魂儿都变颜色。
因为，
沈然分明还在特殊的山海界中，
可他站起时，精气神升起，混沌维度居然也出现了一道难以形容的模糊轮廓！
其他深渊领主们也很快感应到了，被吓得猛地有了反应。
“好强大的混沌本源。”
“他这段时间是又有了什么变化？也没见着他在宇宙中发展啊。”
“沈然？”
赤骁也发来声音。
混沌维度没有空间概念，只要你不隐藏，大家就几乎像是待在一个房间里。因此能最直观感受到那个同类，也是异类的强大。
外界悠悠，已过去了千载。
在宇宙最后的千年，就连赤骁如今都茁壮强大了许多。
“谁也不要惹我。”
沈然直白，“我现在眼里所看到的，只有失败和.....杀戮二字。杀戮二字，指的对象，就是你们。”
“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知道，你如何能够磨灭我等？”一个深渊领主发出不忿的声音。
“来吧，帮我解脱。”另一个古老的声音，“我也受够了愈发浑噩的永恒，忘却了一切，只是你办得到吗？区区新王。”
“沈然，你疯了吗？待在山海界里当缩头乌龟，不愿看宇宙如今正在经历的一切，现在还不想承认你的失败和愚蠢了对吗？”熟悉的声音。
是万物母貘始祖，高大女人，英英。
沈然忽然笑了起来。
混沌中，众领主，也是历代的纪元皇帝，包括被封印中的盖亚的王，一个个隐藏还没露面的深渊古老意志都沉默。
好奇，
对方到底是怎么了。
“你竟也有脸跳出来，与本座说三道四了。”
沈然的笑声，苍凉，大气，在混沌与虚无中回荡，“英英，你是装不知道吗，本座这些年来是在尝试你所放弃之事。”
“整合自然律令与混沌体系？”高大女人声音一沉。
“说的没错啊，说的不错，我的确，快疯了。”
混沌中，仿佛是沈然的灵魂，突然燃烧起来，颜色大变。
他说，
“失败失败失败失败失败失败......”
密密麻麻的词义与概念，和这些个邪神一模一样，只是还要更加恐怖，占据着混沌宇宙。
诸多原本隐藏着的深渊领主都被惊吓到，心道这货是怎么了，不至于吧？
“失败了。”
最后的三个字。
那团燃烧的灵魂，停止变换，一双誓要焚尽一切的眼瞳大亮。
“从宇宙目的来讲，我们都是失败品，诸君.....接受这一点，然后，等着从垃圾桶里被删除吧。”
沈然突然消失。
高大女人的意志急剧不稳。
她好像知道了......
混沌中的所有深渊领主，无论是露面了，还是潜在更深层次的，无论是上上一纪元，还是上上上上一个纪元，
历代不朽君主，全部都产生出了恐惧！
那个男人太变态了，什么不朽，什么神佛，天国这些词汇在他面前都腐烂，被肢解，暴露出最直白简单的本质。就是生命延续也被否定，连他自身也遭到否定。
“他要干什么？”一个深渊领主的声音，是赤骁的呢喃。
“他要开始了。真正的大清算。”
在最黑暗之中，被封印中的盖亚的王，“你们还看不到吗...造物主的意志。”
......
......
山海界，突然天亮了。
无数生灵抬首，表情木讷。
然后听见那道让人神魂发颤的声音，
“山海界版本更迭计划，以失败而告终。”
“山兽师叔你们可以放弃了，世上没有永恒之物。”
“有的，只有前进一条路。”
“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我先行一步，若能顺利落幕，日后怎么样......也不要烧纸钱告诉我了。我便是去踏破轮回的。”
终于，沈然动身了，他放下一切执念与牵挂，决定上路。
众命运学者们愣愣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能肯定，那个男人真的不入轮回，是想要去书写新篇章。
“不...”
所有人都震撼，全身心的颤抖，“不要说失败。你不要离开...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
......
宇宙中，末法时代，沈然降临。
遥远以外，有目光瞬间投射来了，仿佛横跨万界而至的长虹。
是星神的...
沈然没在意，连同那些占据了星空各界的深渊领主们的注视也一并不予理会。
完美的法，创不出来；
他来创造终结这一切的混沌法。
“此时，我与命运同身。”沈然扫视这座大界，他知道，这是宇宙的宿命，亦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