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君自己不在意,海棠自然也不会再揪着张家三少奶奶的几句话纠缠下去。
只是,张家三少奶奶再蠢,也是大家出身,又嫁进后族为媳。她会有那样的看法言论,显然也是受周围人的影响。只怕除了张家以外,还有一部分人会觉得,镇国公病重,一旦去世,周家的权势必定会大受影响,至少嫡脉镇国公府这一支,就会从此走下坡路了。哪怕是镇国公诸子孝满后再复出,也会不复如今的显耀。
当然,镇国公养子周四将军这一支,因为出了一位新君皇后的关系,想必是不会受到影响的。他们这一房,恐怕就是周家日后的支柱了。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其实不仅仅是张家而已,只不过张家本身就是外戚,自以为与周家平起平坐,便对周家格外关注些,表现得也格外明显。海棠平日宅在家中,也能通过家人从各种渠道听到外头的议论,心中颇有些不忿。
且不说周家几房人未必就存了生分的心思,依然还是扭成一股绳,团结一致,就算周氏家族真个分成了几支,彼此关系不如从前紧密了,就凭周家这满门栋梁,世代子孙都在边疆保家卫国,张家那等只知道靠女人在后宫争宠来支撑门户的人家,也好意思瞧不起人?!
不过,海棠心里不忿归不忿,暗下也有几分担心,不知道镇国公在长安家中如何了,病情是否有起色。
她试着问了周文君。周文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祖母早在去年就遍请名医,前往长安为祖父看诊。去岁入冬前,皇上与太皇太后、太后娘娘也多有恩旨,给祖父赐了许多得用的名贵药材。祖父的病情维持得还不错,虽说清醒的时候不多,可暂时还算稳定……”开春后长安家中定时有信送到京中来,她一直滞留在京中,就是想要第一时间知道祖父的消息,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书信……
不过,自打年后长安传来今年的第一封家书,祖父的病情就一直维持在“病重”的程度,却始终不见有什么更深的变化。周文君也拿不准,到底是祖父的病沉重之余又还算稳定,还是祖父的“重病”,其实是夸大其辞,目的只是为了让父亲与叔叔们能有正当的理由离开目前驻守的位置,返回长安家中侍疾,好给新君与朝廷一个往边疆派驻武将的借口?
这些话却是不好跟闺蜜多提的。周文君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对海棠道:“罢了,长安时有家书进京,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了。想来是家中请来的名医本事了得,维持住了祖父的病情。我如今心里也算是安定许多,能放心回家去瞧瞧了。四叔四婶也答应了我,若是家里再有信来,必定马上给我传信呢。”
海棠想想也是,便宽慰了她几句,又与她说了些闲话,两人约定要保持书信往来,等周文君再进京时再见面。
周四夫人打发人来送了些新鲜水果,让她们两人品尝。两人尝过之后,海棠见周文君还有行李要收拾,不欲再耽搁她的正事,便起身告辞了。
海棠回到家中,见正院里一片欢声笑语,似乎是有客人来了。她问了李妈妈,才知道原来是方氏带着海宝珠来看望马氏,忙回房换过衣裳,便赶到正院上房来见亲戚。
海宝柱嫁给乔复已有些时日,如今梳着妇人的发式,头上戴了几根金簪珠钗,鬓边别着颜色娇艳的堆纱花,身上穿的也是绫罗新衣,看起来颇有几分华丽。她面色红润,面上戴笑,脸颊也圆了些,显然婚后过得很不错。
再看方氏,虽然依然是一身素净打扮,但发间多了精致的银簪,身上衣裳也是新做的,料子很好,绣工精致,腕间还添了质地上乘的绿玉镯,人也显得比从前年轻了,可见她在女儿女婿家中,也不曾受了怠慢。
海棠看了方氏母女几眼,看听她们与马氏交谈的内容,便知道她们如今生活美满,心里也为她们高兴。
方氏见海棠回来了,忙与她问了好,又赞她如今出落得越发标致水灵了,还贺她喜事在即,要给她添妆。海宝珠在旁也跟着附和,还拉着海棠的手笑说:“我出嫁的时候,妹妹总拿我说笑,如今也轮到我来打趣你了!”
海棠低头抿嘴笑着作腼腆害羞状,并不吭声,果然话题很快就过去了,马氏又拉着方氏谈起了方才正感兴趣的话题:“吉园果真要采买一批喜庆的好料子么?不知是什么花色,又是什么价钱?额自然愿意给孙女的嫁妆再添些好东西,又怕时间上来不及。”
方氏忙道:“不会来不及的!这批料子都是江南布商去岁听说京中有许多王公大臣的儿女被先帝赐了婚,料想今年京中必定有许多喜事,才特特命人织了来,打算送到京中贩卖的。只是这布商运气不好,进京途中不慎感染了风寒,船又在路上搁了浅,才耽搁了功夫。如今都入了夏,他才把料子运送到京。这时节能用得起那等好料子的人家,喜事都办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康王的大婚罢了。若是错过了这个大主顾,就怕这批料子要砸在手里。这布商也不敢再拖延,便四处求人打点,想要将料子转卖给哪家商号,省得再费心费神了。他那病还未好全呢,折腾不起。
“吉园正好与他做过买卖,还有几分交情,又愿意出好价钱,不曾压了他的价,于是他就把这批料子都卖给吉园的布行了。吉园又报给了康王府,王府那边挑了最好的一批去,承恩伯府又要了一批,如今还剩得百来匹料子,若是往外散卖,倒可惜了。吉园如今还未拿主意呢,小冯掌柜给乔女婿传了信,让他给宝珠挑几匹,新媳妇用这喜庆的料子正合适。只是我想着,棠棠快嫁人了,正用得上这样的好料子呢,便立刻给舅母送信来了。东西不多,若是舅母不早点过去,就怕叫旁人抢了先。”
马氏听得,也觉得江南的好料子,又适合新娘子用的,若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以海家的门第,他们原也没门路弄到这样的好货色,当然不能错过。
只是马氏心中亦有顾虑:“既然是康王府与承恩伯府都挑过的,剩下的会不会有什么不足之处?额们家虽说是小门小户,但棠棠嫁过去的亦是皇亲国戚,若是不如别家的,就怕会叫人笑话。”
“当然不会!”方氏忙道,“这批料子都是上等好货色,颜色花样都是少有的。康王府挑的固然是最好的,但承恩伯府给自家姑娘挑来做陪嫁的,也丝毫不比人差。他家姑娘日后可是要做康王妃的!说来与康王府也是一家。剩下的那百来匹布,原也不是有什么不足,不过是因为花色重复了,王府、伯府用不了这么多,才会落下了。乔女婿拿了两匹回来给宝珠,我看过了,都是上上好的。若有不足,我也没脸来告诉舅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