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氏庄园灯火通明。
诺尔维雅第一个见到的是喀岚。她许久不见喀岚，如今只觉得他比起以前开朗了很多。
喀岚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准备着艾博斯格的入学考试，他的头上坐着一个水流兔子，摇摇摆摆地看起来好像快要掉下来了。
但是那个水流兔子最终揪住了喀岚的头发。
诺尔维雅一顿。她意识到喀岚的水系魔法属于创造，这个水流兔子和休特的大火是一样的。
“……它叫什么？”
诺尔维雅温和地看着喀岚和他头上的水流兔子。
喀岚一怔，然后抬起手摸了摸他的水系魔法。
“卡莉坦。我叫它卡莉坦。”
……
优丝丽还在忙，喀岚自觉地作为德氏家族的人招待着诺尔维雅。
喀岚觉醒水系魔法的时间并不长，但诺尔维雅从他的动作里看到了卡莉坦的影子。
“我可以问一些关于艾博斯格入学考试的问题吗？”
喀岚拿出了一个发旧的笔记本。诺尔维雅觉得她在卡莉坦的酒馆剧院里看到过类似的样子，她什么都没问，只是点头，仔细解答着喀岚不会的难题。
“我可以聘请你作为我的老师吗？优丝丽说我的基础太差，想明年入学的话非常困难。她给我找了很多老师，但我更相信你。”
诺尔维雅想了想，然后拒绝了喀岚。
“如果你有不会的问题，可以直接给我发消息。”
喀岚并没有很失望。
“玛丽说过你不会接受，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诺尔维雅一滞。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喀岚。
“玛丽是玛丽·怀尔德么？那个崇尚暴力的甜点师？”
喀岚点头，神色如常。
“卡莉坦说我可以信任她。她和玛丽做了交易。玛丽和我有共同的目标，我们都在为同样的事情付出努力。她教了我很多。”
“……喀岚。”
“怎么了？”
喀岚的眼神很平静。这样的平静遮盖住了喀岚所有的情绪。他的仇恨、恐惧和脆弱，都被伪装成了平静。
但现在的喀岚没有变得更糟糕。他的身形不再单薄，他的眼神很坚定，他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他想要达成怎样的目标。
这有什么不好呢。
诺尔维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她无法让喀岚放弃仇恨，仇恨是组成喀岚的一部分，她当初没有劝自己原谅一切，她现在也不会这样做。
“抱歉，诺尔维雅，让你等了一会儿。”
优丝丽走了出来。她手上端着一杯热可可，神情有些疲倦。
“谢谢你帮我招待诺尔维雅，喀岚，今天约书亚他们都不回来，你去找管家拿零花钱，自己去吃点儿什么。”
喀岚点头，然后问优丝丽。
“你呢？需要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东西吗？”
优丝丽喝了一口热可可，唇边微微扬起。
“不用。去玩吧。”
看着喀岚离开的背影，优丝丽叹了口气。
“看起来乖巧的孩子最会惹事。但好在我是德氏家族的掌权人。
诺尔维雅，我最近在劝约书亚放弃去医神庙当疗愈师。我支持他当疗愈师，但不能是医神庙。约书亚在那样的环境里不会开心。”
“如果约书亚自己选择去医神庙呢？”
“诺尔维雅，我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现在想要和你讨论的就是，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约书亚自愿选择不去医神庙。
你可以说我自私，约书亚未来可能会救下很多人，但我只想让约书亚开心且没什么束缚地活着，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优丝丽，约书亚不会因为我的劝说就改变想法，你知道的吧？”
优丝丽可疑地保持沉默，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诺尔维雅摇头。
“优丝丽，你应该比我更了解约书亚不是么？在找我之前，我觉得你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和约书亚聊一聊。
已经发生过一次的事情，最好不要再次重演，对么？”
优丝丽放下了她手里的热可可。她看着诺尔维雅，许久之后，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谢谢你今天过来。”
优丝丽邀请诺尔维雅在德氏庄园吃晚餐，诺尔维雅婉拒了。
蛛姀给她发了消息，说关于对抗战的讨论会现在刚刚结束，她带着加西亚在学校食堂，问诺尔维雅要不要一起来吃。
艾博斯格知识问答的冠军奖励，也就是那张没有限制的食堂饭卡，现在在蛛姀手里。
诺尔维雅当然会选择回食堂。
在诺尔维雅离开后，优丝丽侧头看着花园里已经枯败的无刺玫瑰。她倒了一杯酒，轻轻地抿了一口。
有些事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她可以当坏人，但约书亚的未来不能布满荆棘。
历史重演吗？
没关系。
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就像现在。
开门声响起。
是喀岚回来了。他没想到优丝丽会在客厅，所以他下意识地把刚买来的面包藏在了身后。
但他的表情很镇定。
“诺尔维雅已经走了吗？”
优丝丽嗯了一声，她看到了喀岚藏在身后的面包。
优丝丽放下了酒杯。
在喀岚想要回到自己房间里时，优丝丽淡淡开口。
“无论你的复仇计划是什么，喀岚，把那留在你毕业之后。”
喀岚背对着优丝丽，捏紧了手里的面包。
“……好。”
“还有，我不希望看见你接触利伯兹的领主玛丽·怀尔德。”
喀岚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答应了下来。他向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几步，然后他猛然转身，眼神有些冷。
“是因为约书亚吗？你约诺尔维雅见面就是因为约书亚不是吗？你完全可以只管约书亚，那是你真正的弟弟，你没必要来管我，我不会给德氏家族蒙羞。优丝丽，我非常感谢你们的照顾，但我没有求你们收养我。我随时可以和德氏家族解除关系，我不会连累约书亚，我也不想和你演这种家庭戏码。”
“喀岚，只要你是德氏家族的人，我就有管束你的义务。我和玛丽·怀尔德打过交道，我知道她是哪种人。你并没有真实地处在某种社会关系里，你信任玛丽·怀尔德，但她在利用你。
如果你自愿被她利用，我也不反对。但只有在你经历过学院教育，有真正的自我思考和认知之后，如果那时候你还信任玛丽·怀尔德，那我不会阻拦你。”
优丝丽靠在沙发上，气势冷冽威严。
“不是因为约书亚我才要管你。我没有假装对所有德氏家族的成员都同等关心的时间。
喀岚，我让管家给你的钱足够让你请三个朋友一起去餐厅吃晚饭。但你买了面包，你不喜欢吃但价格低廉的那种。在以前你不会这么做。这是我让你不要见玛丽·怀尔德的原因。”
喀岚低着头没说话。
优丝丽拿起酒杯继续喝着。
“去告诉管家你想吃什么，然后回你的房间里。今晚我不想再看见你。”
“……好。”
“我可以和你做个交易。我可以把我的人借给你帮你经营你手里的产业，我保证你会有比现在翻上几倍的收入，每个月都有固定的进账。我会抽成百分之二十。”
喀岚回头，眼神有些不敢置信。最后，他抿唇，轻声说了谢谢。
他犹豫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说出道歉的话。
“对不起留给以后吧。喀岚，你该去找管家了。”
酒杯已经空了。
优丝丽起身，没有给喀岚反应的时间，目不斜视地回到了她的办公场所。
……
诺尔维雅回到艾博斯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月亮只有朦胧的轮廓，整个夜空那么寂寥，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存在一样。
然而艾博斯格的食堂里依旧人来人往。诺尔维雅走进食堂，摘下围巾，一眼就看到了蛛姀和加西亚。
蛛姀也看到了她。
蛛姀向她招了招手，意外的有些安静。
诺尔维雅先和加西亚打了个招呼，然后问蛛姀是不是不舒服。加西亚恢复得很好，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看起来并没有哪里不对。
诺尔维雅牵着蛛姀的手，仔细地看着她。
蛛姀脸色很差。
“诺尔维雅，这个讨论会从上午就开始了，一直到一个小时前才结束！”
诺尔维雅含着笑意看着蛛姀。
“特别无聊么？”
“那倒也不是。就是人太多了，吵来吵去烦得要命，真想给他们都杀了。”
“下次不会了。今天我和休特都有事，刚好你和加西亚在一起，我想着你们可以代表‘送你回家’去开会，但没想到这个讨论会居然这么久。”
蛛姀别过了头。
“开会也没什么。我们最终讨论出了一个方案，现在不能说。每个人都有任务。”
诺尔维雅点头说好，又问蛛姀要回玫瑰府邸还是她的家。
蛛姀皱起眉头看了加西亚，声音放低了一点。
“加西亚不能自保。”
所以必须带着加西亚。
“我的那个家不够大，菲阿娜她们都来的话住不下。回玫瑰府邸的话，加西亚他不适应。直接说去玫瑰府邸他也不会反对，反正就算我说去住垃圾堆他也能同意。”
诺尔维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向在一旁吃饭没有参与聊天的加西亚。
“加西亚老师，您的家里可以住下七个人么？”
加西亚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惊喜地点了点头。
蛛姀对诺尔维雅提起的“七个人”有些异议。
“雅琳休呢？陪哈梓留在玫瑰府邸吗？”
“雅琳休今天参加了秋令营。勃朗学校每年都会组织这种可以培养学生独立能力的活动，今年是在秋天。去年举办的是春游活动。”
“为什么我不知道？学校怎么没给我发通知？”
“大概一周前班主任直接联系的我和艾尔利特……因为总是我和艾尔利特去给雅琳休请假。艾尔利特出差了，我和休特一起去签的字。”
然后她和休特把秋令营手册发在了他们小队的群聊里。
诺尔维雅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昨天吃烤苹果片醉倒之后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休特不在玫瑰府邸，雅琳休去秋令营要带的行李是谁收拾的？
诺尔维雅和蛛姀的联络器同时响了起来。
诺尔维雅沉默地拿起联络器，看到了雅琳休的班主任发来的相片。相片里的东西凌乱，有手持镜、风干香肠等食物、各种武器，还有精致的棉布娃娃。
【班主任：请问各位家长，秋令营为什么要给孩子准备这些东西？食物和日用品可以理解，这种极其危险的匕首等武器是出于什么考虑才让孩子背着的？】
诺尔维雅：大概是出于安全考虑……？
最后，艾琳代替所有监护人回复了班主任的消息。现在的艾琳处理这种事情格外得心应手，她在承认错误的同时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让班主任的态度温和了很多。
诺尔维雅发消息问大家今晚能不能去加西亚老师家，菲阿娜和艾琳说她们会晚到一会儿，杜库和艾尔利特正在玫瑰府邸吃晚饭，他们说吃完了就去。
休特问诺尔维雅在哪儿，他刚离开雷米亚兹皇宫。
【休特：索萨疯了。他和伍尔斯吵了一架，现在正在罢工。我需要离开他，这些天我一直在工作，很累。】
【诺尔维雅：吃晚饭了么？】
【休特：还没有。】
【诺尔维雅：我和蛛姀还有加西亚老师在艾博斯格的食堂，你要来么？】
【休特：好。】
五分钟后，雷米亚兹的新任亲王出现在了食堂里。
……
休特上一次来加西亚的家里时，花园还光秃秃的没什么东西。但现在这里花团锦簇。
休特知道这是蛛姀的手笔。
蛛姀轻车熟路地从一个房间里拿出来一袋子零食，然后问休特吃不吃。
在加西亚期待的目光中，休特点了点头。
诺尔维雅在研究加西亚现在的发型。他的头发长的很快，但依旧形状难看。
加西亚放心地把他的头发交给了诺尔维雅，但不到半个小时，诺尔维雅默默地停下了手。
杜库和艾尔利特在这时候来了。加西亚开心地去开门，艾尔利特看到他之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很直接地问他为什么要伪装西瓜皮。
诺尔维雅：。
她对不起加西亚。
加西亚摸了摸他的头发，依旧很开心。
“我很喜欢这个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