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牧的骤然被害和王翦的迅速攻城,这都让原本应当提早做准备的燕国慢了一步。
燕王焦急不已,却什么办法都想不到,心里有些后悔先前那么早把张唐等人送回了秦国,不然这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他们回转一二。
他倚重的臣子们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若是楚国和三晋还在,尚可组成合纵,但如今秦国已经没了能威胁到他的存在。
于是就有一些人甚至觉得向秦国俯首称臣是个好办法。
要说燕王没有动摇,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尚未到那种危机的时候,他有些不情愿。
秦国和赵国的战争损耗的人力物力远比灭楚的时候多,所以秦国必然要修生养息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与秦国有仇的燕丹自然是竭力反对,燕王干脆就顺着他的意见,交给他处理了。
燕丹便与自己的太傅鞠武商讨。
鞫武也是一时无措的人之一,他希望燕齐能和联合起来抗秦,但他也清楚这希望渺茫。
没有中原的几大国家,就算燕国联合的北边的东胡匈奴,以及东边的箕氏侯国乃至辰国这类微不足道的小国,也难以动摇秦国。
鞫武深觉自己的无能,他长叹一声,问起燕丹关于桓齮的事情。
桓齮其实并不是直接逃入燕国的,他先去的是更近也更加强盛安稳一些的齐国。
然而嬴政以千金买他的命,恨他这个逃将,齐国自然不敢得罪秦国,以至于桓齮在齐国辗转许久都没有个安稳的落脚处。
为了躲避秦国的抓捕和悬赏,他这才逃入了燕国。又因他知道燕丹与嬴政和秦国都有仇,定不会像齐国那样惧怕秦国,所以他投奔了燕丹。
果然不出他所料,燕丹完全不介意他被秦国通缉的身份,还以上等的规格招待了他。
鞫武劝说燕丹不要收留桓齮,以免恶化与秦国之间的关系。
只是燕丹哪里会做这种自打脸面的事?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觉得秦国的狼子野心根本不缺这么一个借口,再说了,他若是真将桓齮逐走,岂不等于是像秦国认输了吗?
燕丹并非是出于善心慈悲才收留桓齮的,他一方面是为了气嬴政,另一方面是真的看中了桓齮的才能。
桓齮的确是兵败逃亡不假,可将他击败的人是李牧啊!
李牧被冠以武安君的称号,而他也的确适合这个称号,这是全天下都认同的事情。
桓齮在败给李牧之前,他的功绩还算是较为出色了,在将才频出的秦国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在人才贫瘠的燕国那就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
燕国若是和秦国开战,只有现在那些不成气候的将领是没用的,桓齮的到来就恰好填上了这个缺。
见燕丹不愿放弃桓齮,鞫武只好向他推荐了田光。
燕丹缺人缺得不得了,一听有贤人,立刻就请来。
田光这时候也是老了,出不了主意,便向燕丹引荐了荆轲。荆轲的名声燕丹是听过的,想到又能得以勇士,他自然欣喜,连忙让田光去做这件事。
为了向太子引荐,田光去见了荆轲,希望荆轲能为燕丹效力。
“这……”一向义胆云天,并且同样仇视秦国的荆轲却罕见地犹豫了。
在叶煜声名鹊起的时候,荆轲就知道当日在那卫国小酒馆中不愿与真面目示人的少年就是秦将叶煜。
荆轲周游列国,见过不少奇人异事,不过因为叶煜后来的成就,就算已经过了十五年,当日那一番青涩的对言还是被他牢牢记在脑海中。
然而荆轲做梦也想不到,当日叶煜那番叫他好笑的言论,如今竟然成了真,秦国真的定下天下大势了。
他当初答应过叶煜,若是如此情形,他必放下手中刀剑,不去阻拦秦国,可是眼前挚友所托,他又如何推辞?
田光也想不到叶煜早早的在其中插了一手,他只当是荆轲犹豫了,毕竟这涉及了燕国的兴亡,的确不是一件小事。
为此,他再加一把火,他对荆轲说他答应了太子不外传此国家大事,但他如今却说与了荆轲听,所以为了成全他气节,他要自杀。
昔子路为正冠而死,今田光为气节而死,这在如今其实是一件非常值得尊重的事情。
荆轲知道自己无法阻拦田光的行为,又因为敬重田光的所作所为,他终是应下了去见燕丹商讨秦燕之事。
见燕丹了,燕丹在为田光哀痛过后就趁势向他提出了刺秦的计策。
叶煜十五年前说的话还历历在目,荆轲沉默片刻后,婉拒了燕丹。
可是在如今的情形下,燕丹如何肯放过剑术高明的荆轲,他苦苦相求,荆轲因为田光之事已有所动容,故而在燕丹几番说辞之下,终是同意了。
燕丹喜不自胜,立刻拜荆轲为上卿,而燕国在这种时候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上卿,这样的消息自然立刻就呈到了嬴政的桌面上。
因是燕国之事,嬴政便找来了叶煜一起商议,“荆轲此人寡人略有耳闻,其剑术不凡,不知爱卿可识得否?”
叶煜得知了荆轲成了燕国的上卿后,就知道他还是参与了刺秦,当下就蹙眉说道:“臣不止识得他,还见过他。”
“哦?此人如何?”嬴政好奇道。
叶煜乘此将燕国尚在筹备的计划透露给嬴政,“臣在十五年前见过他,他身手不凡,却有仇秦之心,其时臣正欲入秦,便与他对言一番。”
听及荆轲仇秦,嬴政就觉得此人不对,燕国突然重用他,必然是想用来对付秦国,又问道:“说了什么?”
叶煜如实相告,说完后他一看嬴政,哪里还有不悦的样子,眼中映着他的身影与火光,唇角带笑,一副又帅气又撩人的模样看着他。
方才叶煜复述的那段话里,皆是对秦国满满的信任与信心,而嬴政就是秦王,那等同于是夸赞他的。
叶煜也这么想到,耳根微红,却少见的没有退却地说道:“臣所言皆属实,臣相信王上定能统一天下,”
“寡人必不负你所望!”嬴政也是豪气万千地说道。
过了这一节,再说起正事,嬴政虽然笑容敛了敛,但好心情却是掩藏不住的。在叶煜以推断的情况说出荆轲要来刺杀他的时候,他都没有暴怒而起,只是将手中的竹卷摔在了桌上,除此之外还算平静。
“荆轲他早年应了臣不会危害秦国,许是忘了此事,不如让臣修书一封予他?”叶煜问道。
嬴政却冷笑着制止道:“那燕丹贼心不死,就是没了荆轲也有他人,不如让他来了,再被缉拿,也好趁势攻燕。”
这本是叶煜的作风,有了这样的借口尉缭和百家必然站在秦国这一边。只是叶煜怕这计策太过危险,他想想历史书上的描述,生怕自己这只蝴蝶在某些地方吹动的,让荆轲放弃活捉嬴政,而是想要当场击杀。
那可是淬了剧|毒的匕首啊,就算事先有所准备,以荆轲的身手,真的拼了命划了嬴政一口子怎么办?
故而,就算这是个大好机会,可叶煜也不愿提出,倒不想竟然被嬴政说了。
叶煜面露不赞同之色,劝阻道:“王上贵体,此计太过危险,望三思而后行。”
嬴政对他的关怀极为满意,但还是没有放弃,“他若是想要刺秦,必然携凶器上殿,待他上殿之后直接擒拿便有了罪证。满殿的侍卫武将,还能叫他近了寡人的身不成?”
叶煜被说服了,却仍有不放心,“届时还愿王上允臣带剑上殿。”
嬴政眉头一皱,“早已许了你此事,你何须请命?”
叶煜沉默不语,引来嬴政的一声喟叹。
对燕国刺秦一事就这么定下了,此事还需燕国先行动,所以叶煜没再操心,平静地过日子,每两日入宫给扶苏等人授课,回来后抽空教导子婴,倒也过得有滋有味、乐在其中。
过了没多久,甘罗来窜门的时候问他:“你半月后的生辰,可准备大办?”
叶煜在这些方面一向是低调惯了,听甘罗这么一问,顿时就疑惑道:“大办作何?又不是整数。”
甘罗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去年你而立生辰的时候不在都城,这礼的品级自是要降的,可那些人多半都准备好你补个大宴,将去年悉心备的礼送你了。”
这些方面叶煜从来不不太懂,他只觉得奇怪,“我哪里缺过这些礼了,特地办大宴收,只怕会叫人看了笑话去。”
甘罗摇摇头道:“这礼不重要,以你的地位,谁也不会觉得你真的缺了这么点东西。主要是他们想送个心意,你油水不进,连食客都没有,亲近的人太少,别人没处交好你。”
末了,他又道:“我也知你不喜这些交际,但众口铄金,如今外头已有你眼中无人的传言,就怕有一日成了曾参杀人,被说道王上面前去。”
甘罗不知他与嬴政之间的事,叶煜才不觉得嬴政会信这些,不过甘罗说的也有道理,叶煜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