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宫中。
朱元璋眯着眼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高见贤。
“你刚才说,江小鱼那小子的学问连宋濂都要对他执弟子之礼?”
高见贤点点头:“陛下,虽然臣没有亲眼看见,可检校府派在江浦的检校却在现场亲眼看见。”
朱元璋有些懵,举起双手揉捏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去江浦走了一趟之后,他知道江小鱼是个有才的人,可也没有想到江小鱼能这么有才!
宋濂是谁?诗文三大家和浙东四先生之一,其他的几人已经全部去世,现在还活着的,就剩下宋濂一人,说他执天下学问之牛耳也丝毫不为过!
而江小鱼今年好像才二十来岁,就算他是从娘胎里开始读书,也不可能胜过在书海中浸淫了多年的宋濂!
“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朱元璋嘴里自言自语。
他转头又看向高见贤:“你可知江小鱼与宋濂比试了什么学问?”
高见贤赶紧低下头:“陛下恕罪,检校府的检校大多只是粗通文墨,学问这种事情确实有些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不过,那名检校传来了四个字,说是江小鱼就凭着这四个字就折服了宋濂!”
“四个字就能折服宋濂?”朱元璋只觉得高见贤在哄自己,但是看高见贤的样子,又好像不是在骗自己:“那四个字?”
“知行合一!”高见贤嘴里直接蹦出四个字。
“知行合一?”朱元璋嘴里不停的重复这四个字,越念越觉得其中含义无穷。
他虽然年少失学,可自从起兵之后,他就对学问之事如饥似渴,李善长、刘伯温乃至宋濂都曾经教授过他,以他现在的学问丝毫不比一般的读书人差,而且他身为一国之君,经历的事情远远要比那些普通读书人经历的要多,所以这四个字对他的冲击丝毫不比宋濂听到这个四个字的感觉要弱。
“那江小鱼还有四句诗。”高见贤见朱元璋一直嘴里在说着知行合一这四个字,又把江小鱼说的那四句话给想了起来。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高见贤话音刚落,就见朱元璋瞪大了双眼。
“这四句也是江小鱼说的?”
“臣不敢欺瞒陛下,确确实实是江小鱼所说!”
“大才!天下大才!”
朱元璋此时心中激动得无以复加!
原来以为刘伯温死了之后,天下就再也没有精通学问又通治理天下的大才!
可现在却冒出来一个江小鱼!
他的学问连宋濂都要执弟子之礼,而他治理百姓的水平更是高明,单是他说的城市规划这一种学问就让朱元璋回来之后回味无穷。
这样的人才,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绝不能让他重蹈刘伯温的覆辙!
朱元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当即对高见贤说道。
“高见贤,检校府在江浦的人手再增加三倍,江浦大小事都要禀报给咱知道,另外,江小鱼的安全也由你们检校府负责,若是江小鱼掉了一根毫毛,咱都要唯你们检校府是问!你可明白?”
高见贤哪里敢说不,当即应承了下来。
不过,他却还有事要禀报朱元璋。
“陛下,郑义门从凤阳卫调了一些士兵去江浦,已经被关在了江浦县衙,这些人如何处置?”
朱元璋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凤阳卫自指挥使以下将领,全数赐死!那些被调去江浦的士兵全数发配云南!”
高见贤头又低了一些:“臣遵旨!”
“还有,你亲自去一趟胡惟庸府上,亲口告诉胡惟庸,就说江小鱼是咱看好的人,请他高抬贵手,放过江小鱼!”
高见贤心中一惊,若是自己真的这样跟胡惟庸转述,怕是胡惟庸得当场吓死!
朱元璋好像知道高见贤心中的想法一样,幽幽的说了一句。
“咱让你转述的话,一个字都不要更改!咱倒要看看胡惟庸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对咱的话阳奉阴违!”
高见贤只是一个特务头子,朱元璋手下的鹰犬,哪里敢接朱元璋这样的话茬,赶紧转移了话题。
“臣一定按照陛下的意思转述给胡相知道,陛下,还有一事,江小鱼在江浦请了一位武术教头,臣今日也得见了一面,只是臣觉得此人好像之前见过。”
朱元璋一愣,他知道高见贤的秉性,若是此人微不足道,高见贤也不会专门提起。
“何人?”
“臣觉得,那人有些像张定边!”
高见贤的话,直接让朱元璋眉头紧锁。
张定边何许人也?朱元璋最大的敌人陈友谅手下的大将,号称天下第一猛将,就连号称常十万的常遇春都不是张定边的对手。
当年鄱阳湖与陈友谅决战,张定边直接杀穿了朱元璋的军队,单刀直入,直取朱元璋。
朱元璋身边护卫都不能挡,若不是常遇春趁其不备,一箭射中张定边的右臂,让张定边暂时失去了战斗力,朱元璋还真有可能饮恨在张定边的手中。
后来陈友谅兵败被杀,张定边带着陈友谅之子陈理投降了朱元璋,却没有接受朱元璋的任何官职,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朱元璋沉思一阵,方才说道:“张定边不是出家了?怎么跑到了江浦当起了武术教头?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高见贤赶紧说道:“陛下,当年张定边冲阵的时候,臣就是陛下的亲卫,曾经亲眼见过张定边,对此人记忆犹新,岂能忘记,臣看的真真的,确是张定边无疑!”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竟然在江浦待着!”朱元璋也许是想起了往事,一时间没有说话。
高见贤却说道:“陛下,那张定边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猛将,现在虽然年纪已大,但以臣看来,他的功夫更胜当年,若是他要对陛下不利,恐有伤陛下,要不要臣……”
高见贤的话还没说完,朱元璋就拦住了他。
“他若是要对咱不利,早就杀进了应天府,还会等到现在?”朱元璋对高见贤的想法显然不认可。
“张定边唯一顾虑的就是陈友谅之子陈理,咱又没有杀陈理,只是把他送到了朝鲜而已,况且咱还要朝鲜李氏善待陈理,张定边难道还会觉得咱亏待了陈理不成?”
“不过你的人也要给咱盯紧了,若是张定边真是实心帮着江小鱼做事,那就留他一命,若是他是另有所图,检校府就立刻将此人拿下!”
“臣遵旨!”
高见贤当即应下。
等到高见贤走后,朱元璋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
“江小鱼如此大才,不当个先生未免可惜了些,那几个兔崽子在应天也无心学习,不如将那几个兔崽子都丢到江浦去,让江小鱼替咱好好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