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通判和萧洛辰二人之间似是扯闲一般的过着话,旁边伺候公公的史家少奶奶甘氏却早已骇得面无人色。
这萧洛辰自打进府之后便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就短短正经了那么一瞬之间,居然就让公公自己主动说出了要辞官的话?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在公公耳边到底说了什么,一言之间就把自己全家赶出了京城发去了西北?
此刻甘氏的眼中,萧洛辰就好像一个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不过萧洛辰此刻却全没有一点恶鬼的形象,兀自在那里蹦着高大叫道:
“这正礼可不是做完了?我说史大人啊,什么时候开园子听戏?早听说您府上的戏班子唱做俱佳,我们这些来贺喜的可是都等着呐!”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自然也有人看着萧洛辰满眼的不屑,还钦使呢,这么大呼小叫的动不动一点规矩礼数?
“响锣,开戏!”
史通判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只是再看那萧洛辰时,却见他又跑到下面众人中厮混去了,几下闹腾之间,登时便混在众人中没了踪影。
安清悠的兴趣本就不在史家身上,对这正礼也就是看看便罢。倒是心中记挂着钱二奶奶说要开阁子之事,便要往她那边走去,只是这还没迈步,却觉得耳边一热,有人轻轻在自己身后吹了那么一口气。
“那种香到让人闻不进其他味道的香囊听说是你做的?对不对?”
一个男子的声音便在自己脑后响起,安清悠大惊之下急忙转身,却见两张面孔相对处呼吸可闻,鼻子都快碰到一起了!
“大胆!”
饶是安清悠学了那么久的规矩,骤然之间被一个男子欺进了身前也忍不住有些乱了方寸,这当儿无暇细想,撤步后退之间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猛地一挥手狠狠地便朝那轻薄男子的脸上打去。
只是这一下却没有打着,那男子微微一下后仰,安清悠这一巴掌便落了空。
拿眼看去,却不是那萧洛辰又是谁来?这人的身法当真是如鬼如魅,刚才还在首席之上喊着开锣听戏,怎么转眼之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自己身后。
安清悠脑子里忍不住浮现起了另一个时空的电影里那些传说中才有的高手,可是这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这萧洛辰如此无礼,又怎能让她不怒?
安清悠满面怒容的站在那里道:
“萧公子,你也是陛下亲自教出来的天子门生,却做这等轻浮之举,怎么能如此的不堪!”
萧洛辰却是充耳不闻,伸过鼻子在刚才她手掌划过的空气中做势一闻,这才斜睨了安清悠一眼笑道:
“好香,咱们又见面了,上一次在王侍郎家寿宴之时见你的时候是动手挥巴掌,这一次也是动手挥巴掌,难道你对动手打人有些特殊的偏好不成?”
安清悠见他全是调戏之意,不由得怒气更甚,当下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
“不敢!小女子虽是弱质之流,巴掌却只给那该打之人!萧公子能够枪挑一十七名勇士,当然是一身的好武艺。只是男子汉大丈夫既有这么大能耐,自当好好建一番世上功业,却又在这府宅之中的女流之辈面前抖什么本领!当真是好煞气、好威风么?”
这话一说,萧洛辰眼角肌肉却是微微一跳,似是说中了他的什么心事。
箫洛辰只是转瞬便恢复了常态,摇着头笑道:
“倒还真是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利嘴!罢了罢了,萧某倒也不与你这等女流之辈一般见识。刚刚倒是听说你能把女眷院子弄得到处都是香气,却又转瞬即消于无形。我且问你,你可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人身上的气味消失无踪否?记住是把人身上的气味弄没,可不是用什么香味儿盖住!”
安清悠本就是正在气头上,此刻又见这萧洛辰语气之中极为倨傲,哪里又有心情和他讨论什么人身上的气味问题?当下亦是冷冷地道:
“看萧公子仪表堂堂,怎地为人却是如此差劲!既是自己轻浮惊扰了别家女眷,难道不该道歉赔礼么!若要问人什么,难道不该有些虚心客气之意么!可知世上有礼法规矩?可知世上有男女大防?可知世上有请教这个词?要想问我什么可以,先道歉再说其他!”
萧洛辰本就是性格傲到了极点之人,又是有皇帝皇后两处天下最硬的撑腰之人,虽说早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如何,但如今被一个女子板起脸来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通要求道歉,却自不肯的。
更何况安清悠言语中恰好又有他最为不屑的礼法规矩这几个字,当下却是面色一冷道:
“礼法?你和我讲什么礼法啊失礼的话?没听说过天子门生不读书么?说得便是我萧洛辰!我大梁无数的事情,坏就在那礼法规矩的几个字上。那北胡倒是没有礼法规矩,可是却逼得我大梁嫁公主送钱帛来买平安……”
“算了,你一个女流之辈,这些东西跟你说了也是不懂!哼!小小女子,头发长见识短,不知军国大事,张口而言于陈规腐礼,可笑!可笑!”
萧洛辰脾气上来,话尾里居然还甩了几句词儿,不过那风格可比沈云衣那些藏头诗之类的东西直白辛辣多了。
却见安清悠嘴角一撇,倒是还了他一个更轻蔑的眼神,冷声说道:
“好一个天子门生不读书?我看是轻浮浪子难成器才对!堂堂丈夫,傲气多实干少,只晓胡作非为,游手好闲在内府后宅,不堪!不堪!”
两人互丢冷语的相互讥讽,转瞬便斗了个旗鼓相当。倒是偏在此时,忽听得旁边一声高叫:
“萧家兄弟,我说你放着好好儿的戏文不去看,怎么倒在这里欺负起我们安家妹妹来?你可别忘了,她祖父可是那位专门参人的左都御史安老大人,当年那是连上十八个血书折子脱朝服告御状的事情都做过的,你要是盼着那位铁面老爷子跟你死磕,那就随你!”
声到人到,却是钱二奶奶亦是记着那与安清悠开阁子之事,前来寻她了。
萧洛辰倒是不怎么怕被人上折子参,不过安老太爷那是左都御史,被这样的人物磕上了倒也难堪。
更何况既那钱二奶奶前来,以他这心高气傲的性子,自也不肯当着别人的面再和一个女子纠缠下去。当下冷哼一声,却是负手立在一旁。
这钱二奶奶倒似是和萧洛辰很熟的样子,两人一打照个面,却是笑着说道:
“我说萧家兄弟,你若是欺负那安家妹妹,我这做姐姐的可是不依。这一次史通判家的孩子过周岁,怎么陛下居然遣了钦使?却还派了你来?”
萧洛辰微微一笑,那气质却又变得与之前不同,既非吊儿郎当的不着调模样,又不是那种冷傲锋利之态,倒多了几分沉稳含蓄之态,径自在那里淡淡的说道:
“倒也没什么,还是老路数,有些事情陛下觉得没必要下旨得闹出动静儿,自然是我这个无所事事地闲人为君代而操其劳了。姐姐只当是他老人家随手出了一题,考校考校我这个不成器的懒家伙吧!”
他们这种人来说,话讲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钱二奶奶点点头也不多问,却是一拉安清悠径自向去了某个史通判府上借来的单间聊私房话去了。
“这萧洛辰当真可恶!什么人啊这是!”安清悠无论前世今生,最讨厌的便是那等轻浮无行的浪荡登徒子。来到单间之中犹自余怒未消,恨恨不已。
“来来来喝杯茶,那就是个不着调的人,妹妹到是不用放在心上。”
钱二奶奶微笑地安慰着安清悠,忽然倒间起了些打趣的童心,笑吟吟地道:
“不过这人虽说放浪形骸了点,本性倒还是不坏的,又是陛下亲自教导出来青年才俊,皇后娘娘的亲外甥。京城里想嫁他的姑娘家却是大有人在。怎么着?要不然我替妹妹去宫里走动走动,撮合这么一位郎君也不错!”
“就他?就那萧洛辰?!”
安清悠差点叫起来,不过一瞥眼看到了钱二奶奶那副偷笑的模样,登时知道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当下却是作态不喜道:
“姐姐可莫要开这等玩笑,妹妹我虽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但也绝瞧不上这等轻浮浪荡子。此事千万莫要再提,妹妹便是嫁猪嫁狗,也绝不嫁这萧洛辰!”
钱二奶奶扑哧一笑,连忙说道:
“好啦好啦,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姐姐给你赔不是还不行?今儿个好容易能够坐下来好好谈谈,不提那些个没影儿的事!”
安清悠左右一想这才作罢。
只是钱二奶奶嘴上说着不提那人,心里却是忍不住一动,又想起了一桩事来。
这萧洛辰既有皇上亲自教导着,将来的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只是性子却是太野太过叛逆,便是他那位亲姑姑当今的皇后娘娘为此也是头疼不已。宫里面早有风闻,说是皇后娘娘想要指一位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家给他为妻,好好拴一拴这匹野马的性子。
这安大小姐知书达礼自不用提,又有一番接人待物的手段,刚才自己更是亲眼所见她和萧洛辰斗嘴斗了个旗鼓相当,这一次又是要参加选秀的。
如此众多的合适因素偏就那么巧的凑在了一起,说不定还真是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