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可得给我做主!那群北胡人打我!您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统统打坏了!”
睿王府里,赵友仁正在对着九皇子睿亲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衣服撩开,那比女人还要白皙的皮肤上果然是胸腹之间自有一大片乌青,北胡的武士可不管这位是不是九皇子殿下的新宠,这一脚踹上去很是实实在在。
“苦了你了!别担心,这一张秀才告身你先收好,今春的京府乡试我也已经安排好了,许你个举人功名便是!只要你乖乖的,以后跟着本王,还怕没你的甜头?”
正所谓六十岁的老童生,七十岁的穷秀才。不知道有多少人四书五经读了一辈子,却是依旧不得在这科举之途上登堂入室。可是现在的大梁国里,最手眼通天的地方便是睿王府。赵友仁从未参加过任何科举考试,却摇身一变就已经成了身有功名之人。耳听得九皇子如此说,他的呼吸声竟是陡然转粗,权力!这就是权力!
九皇子轻抚着赵友仁身上肌肤,眼中却闪过一丝奇特的兴奋之色。忽然伸手摸到了那乌青的瘀伤之处,用力一掐!
“啊——!”
赵友仁高声惨呼,里面却只有一半是真的。短短两三天,他已经摸清了这位九皇子的喜好,自己叫得越大声,睿王殿下就越兴奋。
便在此时,屋外却有人急声唤道:“殿下!殿下?新任京城知府沈大人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告殿下……”
“沈从元?”
睿亲王欲火正盛,被人打断了着实不爽。可是他毕竟是李家煞费苦心培养出来的九皇子,还算知道轻重缓急。这赵友仁只不过是自己掌中的一个玩物,今天是出大事的时候,断不可因小失大。
不过明白归明白,睿亲王见到沈从元的时候,那脸色可就差劲得很了。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本王眼下正忙,有什么事,沈大人赶紧说吧!”
沈从元总算是没忘记换上一身新官服,眼见着九皇子面色不愉,心下也有些忐忑。不过事体兹大,还是毕恭毕敬地禀道:
“回王爷话,那萧洛辰眼下虽已被关在了京府大牢之内。可是今天这事情闹得实在太大,殴打外使乃是重罪,皇上必要将那萧洛辰作为钦犯拘往大内天牢。此人过去亦有类似之事却侥幸过关的例子。对于陛下那边还须早做行动……”
“你急匆匆来见本王就为了这个?”
九皇子差点发火,可是想到最近这沈从元办事着实得力,自己正是用人之时,当下却是硬生生地按捺住了脾气,极为不耐烦地道:
“这事儿就不用沈大人操心了,那萧洛辰要被拘往大内便由得他拘去!如今那兵部尚书夏守仁早已经亲自进宫面圣,这一次萧家算是在劫难逃,你沈大人做好分内的事情,别的事情就少操心了!”
沈从元碰了个软钉子正有些尴尬,那边九皇子睿亲王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温和之色,对这沈从元安抚道:
“沈大人不用担心,舅舅私下里对我说,这一次咱们算计萧家安家,父皇他老人家也是默许了的。若非如此,今日这事情焉能如此顺利?此间种种,一切尽在本王掌握之中!倒是这一次你不光是出谋划策,更出了联络北胡使者的大力,日后论功行赏,少不得算你沈大人一个头功!”
沈从元听得又惊又喜。此事他心中虽然已经猜到了一半,可是听得这话从九皇子嘴里亲口说了出来,终究还是份量大不一样。连这等事皇上都默许了,萧家哪里还有翻身的余地?自己拉着沈家上了九皇子这条船,当真是押得大对特对!
这一瞬间,沈从元似乎看到一条通向权力的金光大道就在眼前。不过九皇子却似乎一点儿没感受到他的这份喜悦,又嘉勉了两句,心里却早已飞到了后宅那细皮嫩肉的赵友仁身上,微一皱眉间淡淡地道:
“若无他事,沈大人是不是该回京府衙门坐镇去了?今日出了不少大事,本王很忙,真的很忙!”
睿亲王很忙的时候,兵部尚书夏守仁则又一次充当了九皇子和李家的急先锋。宫中的北书房里,他正一脸的郑重之态,向寿光皇帝禀报道:
“陛下,北胡大可汗新丧,据塞外细作回报,虽说这新汗归属尚未最后确定,但是如今北胡的贵族之中倒是主张对我大梁用兵之人占了大半。而北胡使臣前日又已递了国书,要求修约改书,增加岁币。今天偏偏闹出了这等事来,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引发两国兵火连绵生灵涂炭,实非我大梁之福。
按照过往的经验,每一次北胡大汗换人,向来都是要向大梁犯关入寇用兵掠夺,以此显示出新任大汗的武勇兵威,近百年来几乎都已经成了惯例。夏守仁虽然从未打过仗,但是在大梁的文官系统之中却号称知兵。此刻侃侃而谈,倒是颇显得有理有据的样子。
寿光皇帝端坐龙椅之中,眼睛似开似阂,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的波动,对着夏守仁淡淡地道:“那依夏卿之见,此事又当如何?”
夏守仁躬身答道:“臣以为,此事既是当街相斗,那便这不过是一场当街斗殴罢了!此等意气之争何须与这等蛮虏一般见识?温言安抚那北胡使臣一番,求个稳妥也就是了。为天下百姓计,若能化解了可汗换人这段时间的战火之危,日后等局势稳定下来,再思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夏守仁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是什么为了天下百姓之类的话人人会说,他这位兵部尚书心中所想的第一要务,却是如今以李家和九皇子为首的文官们节节胜利,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
若是烽火再起,少不得皇上那边便要启用武人,说不定萧洛辰和军方系统那边便又有了翻身的余地。无论如何,这仗是万万不可以打的,先定下来个求稳不战的调子,今天就已经算是胜券在握。
果然寿光皇帝眯着眼睛思忖了一阵,还是点了点头道:
“夏卿所言,确是老成谋国之道。如今这局面北胡正缺一个藉口用兵,我们大梁却正是需要求个稳妥之时。让理藩院安抚一下这北胡使臣便罢了!倒是今天这事情所涉之人如何处置,夏卿又有何意见啊!”
夏守仁心中一喜,既是要安抚北胡使臣,那自然便需要有人认罪顶缸。他和萧家斗了这么多年向来激进,之前进宫打御前官司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可是此刻既已取得了全局之胜,反倒显得不是那么着急起来。低头恭声道:
“那萧洛辰乃是皇上的门生,如何处理,自有圣意乾纲独断。臣不过分管兵部,此事倒是不敢妄言!”
夏守仁摆出一副谨守本分的样子,寿光皇帝倒是也没再问,那双已显苍老的眼睛缓缓闭上,似是沉思良久,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声道:
“朕这里有两道圣旨,若是夏卿没有什么异议,明日朝会上便让内阁明发了吧。有些事情折腾了这么久,早晚还是要有个定数,也省得朝中臣子猜来猜去。人心浮动不休,对于朝廷而言总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与大臣讨论圣旨明发的内容,这本是首辅大学士才有资格做的事情。夏守仁不由得大是兴奋,知道这是皇帝陛下认可了自己做下一任内阁首辅的表示。再从旁边小太监手中接过圣旨一看,却忍不住眼神登时一凝。
只见那圣旨专用的黄绸绫子上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大梁自开国以来,向以圣人之道治天下,奉行教化,尊礼崇圣,方有天下归心四方来朝之盛景。今有虎贲校尉萧洛辰者,狂妄悖逆,于京城金街之上伤及北胡使从,殴斗友邦贵族。此等徒仗蛮力之举,视我大梁国体礼规为何物?视我大梁诏于四海仁义王道之名为何物?着逐出天子门墙之外,削内外诸职,交大理寺并宗正府合议其罪。钦此!”
夏守仁心中又惊又喜,这一次果然是陛下默许之事,那萧洛辰虽然被议罪议过多少次了,可是这一次的圣旨之中,却是清清楚楚地写着皇上把他逐出了门墙。
大梁之中最讲师道尊严,身为弃徒乃是最为人不齿的事情。没有了天子门生的身份是小,可这是这分明是在告诉朝中诸臣,皇上对这萧洛辰,甚至是对这萧家,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圣眷情分!
没有皇上撑腰,那萧洛辰便再是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还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待罪武夫罢了。便是那萧家,此刻亦不过是岌岌可危,甚至太子那边……
夏守仁缓缓打开了另一道圣旨,拿眼一眼之间,却差点连惊呼出声,心头大震之间,之前那一点小小的兴奋比起这道圣旨所带来的狂喜之情,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里能够相提并论!
之前的一切种种,真的是有一个定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