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飒飒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已经变成了重影儿,她笑嘻嘻地站起身,从郎瞳身后晃晃悠悠地走过,听到后面有人问她干嘛去,她只回了一句“门口透透气。”
时近深秋,但因为这里是妖怪的地盘,庭院上空设了结界,所以即便是深夜,也不觉得寒冷。
刘飒飒推开雅室的门,扶着门框,望着夜空中的寂寂皎月,细细的风吹着她的头发,吹着她的宽大衣衫,因为喝了很多酒的缘故,现在的她连呼吸都变得深长。
将头靠在门框上歇了一会儿,她从月亮里见到了天夜的脸,充满鄙夷的神情,傲慢欠揍的模样。
真是个遭人恨的男人啊!
她松开门框,步履不稳地走出房间,回头看看雅室中的人,没人注意到她,便又转回头,继续向庭院深处走去。
来到月桂树下,她深深地透了几口气,抬头望着夜空,拨开有些凌乱的长发,从衣服里抽出天夜送给她的那把袖珍匕首,举到空中看着,匕首的刃呈波浪形,一波一波弧线流畅,宛如极其精致的铂金大项坠,在月光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匕首的尖部刺入肌肤的时候,她没有觉得有多疼,也许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痛觉被麻醉了。她用手捂住脖颈,感觉那里有热乎乎的液体流出来,身体渐渐失去了力量,倒在月桂树下。
她看到几朵枝桠上已近凋零的桂花,从圆月中滑落,随着细细的风,飘零在夜空中。
……
白银沙漠。
晃眼的银色白沙无边无际,从天的这一边,到天的那一边。
五天五夜,天夜终于可以动了。
不知道是昏迷过去,还是睡着了,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白色的银沙,在燃烧的空气中扭曲变形。
过了半晌,他才意识到,他已经挣扎着半坐了起来,不由地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以前一直在怀疑自己的出身,虽然诸多的证据显示他并没有天魔族的血统,但他从未开口向母后求证过。只是一味地逃避,不去面对这个问题。
如今的场景,让他心中了然,他果然是这片沙漠的孩子。
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又因为没有力气而再次摔倒,他无助地笑了一声,取出星图法杖,支撑着自己重新站起。
冰蓝色的法杖散发出丝丝凉气,他握在手中,稍觉舒服一些。
环视四野,除了白沙再无其他。
望着远方,他将手伸进衣服里,摸出一张标记着诸多地理位置的羊皮纸,低头看着地图,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口中默念咒语,手里的羊皮纸却腾地冒出一团黑烟。
他甩手将羊皮纸丢出去,浑身无力地坐到地上。
力量和修为几乎全部丧失掉,他现在可能连一个最低级的小妖都不如,什么法术都施展不出来。
杏红色的落日半藏在天边晚霞之中,散发出柔润的光芒,空气的温度在一点一点降低,等到夜空中出现星辰,就可以辨别方向走出去。
可是——
为什么要走出去,好不容易来到白银沙漠,他总要多带两个人回家的吧。
尽管神魂俱疲,但他眼中还是闪现了一线精光。
……
白银沙漠西边的尽头,是一片红色的海。
刘飒飒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袍子坐在海边,揪住袍子的一角,一边擦眼泪,一边呜呜地哭着。
“我不知道雾泽会偷我的双生草,那个袋,袋子都是只有自己才能打开的,我不知道袋子还可以被偷的……”
深婪站在她身侧,默默地看向远方。
“然后那个捉妖师就用刀子割我的脖子,然后我就看见天夜脖子上流了好多血,然后他就躺在地上了,流了好多血,好多血,然后整个人消失了,就没了,没了,没有了……在我眼前,呜呜呜……”
海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衫和长发,海水一浪一浪地涌动。
“喂……我都哭得快断气了,”刘飒飒抬头,肿着两只眼睛看向深婪,“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劝劝我?”
深婪转身低头看着她,“那个叫天夜的人,死了吗?”
刘飒飒抽泣了一下,“也不算是死了吧,但是,得好长时间好长时间才能回来。”
深婪点点头,歪着头想了想,“那你会在这里待好久好久了是吗?”
刘飒飒一怔,撒泼似的大哭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人家都伤心死了,你居然说这种话。”
深婪叹口气,蹲下身,坐到刘飒飒身边,将她揽在怀中,拍着她的肩膀,“看到你为那个人伤心,我心里也很难过,因为你从来没有为我这样哭过,但是想到你会留在这里好长时间,我心里又有几分欢喜。”
刘飒飒趴在深婪怀中大哭道:“我再也不要理你,不要和我说话,讨厌死了你这个人讨厌死了……”
……
散发出柔润光芒的红日藏进天边的晚霞之中,苍白的月亮从天边升起,银色的星辰一颗一颗蹦出来,挂满逐渐暗淡下去的天空。
终于止住哭泣的女孩依偎在红衣黑发的男人怀里,撅着嘴巴望着夜空。
“我可能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深婪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病,”虽然停止了哭泣,但还是冷不丁地抽泣一两声,刘飒飒把头往深婪的怀中藏了藏,“人质爱上绑架者的一种精神病。”
深婪歪着头想了想,“这是病吗?”
“怎么不是病?”刘飒飒离开深婪的怀抱,换个姿势,坐在深婪旁边,气哼哼道:“天夜这个烂人,先是杀了我,然后又绑架我,威胁我,利用我,最后还打算抛弃我,不要我……而我居然爱上了他,你说,这不是精神病还能是什么?”
深婪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这是爱啊!”
“啊——”刘飒飒抓住自己的头发,“真是要疯了,你就不能顺着我的话说吗?”
深婪点头,“好吧,那就是病。”
“真是要被你气死!”刘飒飒转身躺下,枕着深婪的腿,望着满天的繁星,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