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吸一口气,咬咬牙,忽然想到可以打开一点点塞子,放出一点点记忆就马上关闭,运气好的话也许马上就可以知道那个重要的时刻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那段回忆,也没关系,可以再放出一点来。
想到这里,刘飒飒下定了决心,伸手去拔瓶塞,却没拔出来,她一边暗暗念叨着“怎么塞这么紧”一边再次用力,可是依然没有拔出来,“啊,我好歹也是妖精了嘛,这么点小事也做不成可真是丢死人。”
怎么拔怎么拧都不成功的情况下,刘飒飒完全忘了自己放出一点点记忆的初衷,她下意识地用牙齿咬住木塞,瓶子发出“砰”的一声轻响,塞子终于离开了瓶子,金色星屑从里面飞溅而出,大小如萤火虫的荧光,还没等刘飒飒反应过来,就已经像一条荧光组成的溪流一般钻进了她的眉心。
刘飒飒像一块木头一样僵住,片刻后才转转眼珠,试探着抬手敲敲脑袋,揪揪头发,深呼吸几次,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缓缓放松身体,有些宽心又有些失望地靠在木榻扶手上,低头看了看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一种从没有感受到过的情绪陌生又熟悉地从心里浮起,躺在自己身边的明明是同一个人,刘飒飒却感受到了一份对这个男人纯洁而又热烈的爱意。
……
在林间的树枝上跳跃,蓬松而纤长的绒毛比棉花还要柔软,温暖的风扑面而过。
月光因为她的跳跃而在茂密的树叶间闪烁不定,青草的香味和绿叶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这是生机勃勃的,充满暮春气息的夜摩岛的某个夜晚。
以极快的速度跳跃着,期间还从一棵树上叼了一枝红果,从高高的树枝上跃下来的那一刻,尾巴被人抓住,随即整个身体被抱在怀里,随着那个人落到地上,滚了一个圈,对上的,是一双明亮的眸子。
那时候的天夜看起来开朗而清爽,他从松鼠的嘴里取下树枝,摘了一颗红果塞进自己嘴里,新鲜水果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想吃吗?”
伸出手,不,那是一只可爱的小爪子,想去抓红果,可是却被男人用手递到了远处,你抢我夺,男人站起来,把手举到最高,可是他低估了松鼠的灵活度,小小的身体两三下便爬到男人头顶,抢过红果放进自己嘴里。
新鲜的果汁味道记忆犹新,刘飒飒舔舔嘴唇,整个身体被天夜攥在手中,又抛向天空的她分不清被男人抛向天空又牢牢捧在手心的究竟是松鼠还是自己。
恍惚间天夜动了一下,翻个身,背冲着她继续睡着,刘飒飒的视线落到他的发簪上,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一句“我用发簪都能比你用笔写得好看。”
那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是如何握笔的?在更深露重的夜里,执笔写出简单小字来的为何是一只小小的手?
“你若幻出人形来嫁给柠生,就是别人家的娘子,我可再不和你玩了。”
那棵云朵一般绵密的流苏树下,一个穿冰蓝色裙子的女孩用法术做了一张冰制的矮桌。
“放在这上面,过一会儿冰冰凉,一定很好吃。”女孩把一捧红果放到冰桌上,腾腾的寒气升到流苏树上,在洁白的流苏花瓣上凝结成水珠。
天夜穿着白色的长泽,用一块方正的黑石头敲着松塔,抬起头来,冲着流苏树最茂密的地方喊着:“早就看到你了,还不下来吃。”
柔软的流苏花越来越远,越来越密,渐渐挡住流苏树下的男人和女孩。
“你的松鼠认生吧……喏,你吃一个,凉不凉。”
“凉。”
胸膛像被人用斧子硬生生地劈开,刘飒飒闭上双眼,“这不是我,不是我……”就这样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但那种胸口裂开的疼痛却明明发生在自己身上,逼得眼角发热,泪珠划过脸颊。
她坐在木榻边缘,双手捂住脸,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接收这些并不属于她的记忆,可是被捂住的双眼却又看到了黑暗中散发出宝石般绿色光芒的幽昙花。
是在鲸港北边的水晶石矿洞里,那里面生长着妖界最稀罕的绿色幽昙花。
“我和凌白去过一次,好不容易从地妖手中抢了一朵,凌白将它送给郎瞳了,等有时间我带你去再抢一朵,你只在矿洞外面等着即可。”
在看到雪巴头上戴着那翡翠一般迷人的花朵时,她想起了天夜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
是的,他只说带着她去抢一朵,可没说抢了来会送给谁。
不仅是花没有收到,连一起去矿洞的约定也换成了别人。
所以她找她的小白哥哥要了矿洞口的地图,自己一个人去了矿洞,心里那种绝对要得到这朵花的心情支撑着她打败自己的恐惧,进了矿洞却不是地妖的对手。
经年不见阳光的寒凉而发霉的泥土味道,黑暗中狼一样闪烁的眼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闷的咕噜声,不知什么东西划破皮肤时尖锐的疼痛。
醒过来时是在离矿洞不远的花树林里,女孩终于哭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不明白自己伤心的原因是什么。
“我的心很疼,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每天都很难过。”
凌白的眼睛有些红,“跟我回星邃吧,我会好好待你,凌桃有的,你也有,在星邃城里,你想做松鼠就做松鼠,想幻化成人,就幻化成人,没人敢管你。”
刘飒飒无声地抽泣着,记忆中的阿洒最终还是在日落前返回了夜摩岛,因为那是天夜给她定下的规矩。
那个傍晚,天夜和凌白吵得很凶。
“是我的小奴,是我的松鼠,你想都不要想,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说出要带走阿洒的话就永远别想再踏上我夜摩岛半步!”
凌白因为她之前的恳求,没有说出水晶矿洞的事情,两人不欢而散之后,松鼠好像想通了些什么。
从那个吵架的傍晚之后,阿洒便开始经常发呆,越来越沉默。
“你的松鼠最近不怎么活泼。”雪巴落下一颗棋子。
“天气太热。”天夜抬头望望树梢。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射到男人明朗的脸上,微风吹拂着他鬓角的发丝,树叶在清风下晃动,光影斑驳下的俊朗眉眼令人越看越心痛。
这个男人已经有了新的玩伴,松鼠掉头跳下树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