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人喜欢坏男人，明泉没想到自己也中了这句话。
认识凌苍是在一千年前的酒宴上。彼时瑶山的茶花开了，本家哥哥请了狐朋狗友们来吃酒赏花。
她那时还小，亦喜欢热闹。镇日跟着这些妖族少主们吃酒作乐，好不快哉。
凌苍身材魁伟，相貌端正，一双狼眼炯炯有神。喝酒像喝水一样爽快，还是投骰子的好手。开起玩笑来，无论荤素，总是逗得众人哄堂大笑。是个最能吸引人视线的人。
欢喜城的城主缈织有个小妹妹叫清妩，年纪不过总角，极是喜欢凌苍。每次吃酒总是坐在凌苍身边，一边吃着一边忽闪着大眼睛看他。
凌苍说：“妩仔，你长得这么好看，长大了给我做娘子好不好？”
清妩举着油酥饼，一边吃一点拼命点头。
缈织捏起一粒长生果丢过去，“个老不死的，多大年纪了惦记我们阿妩，到处欠下桃花债，我看你将来怎么还！”
凌苍狼嘴一叼，长生果进了嘴，眼风扫向对面的乌雅，“我想惦记你，有人不干呀！”
众人大笑。
凌苍灌了一碗酒，忽然指过来，“我说泉啊，你老看我干啥？”
明泉心里一紧，夹菜的筷子停在盘子前。
“满桌就你折腾得欢，大家都在看你，怎么就单指着我一个？”
凌苍笑道：“可是这么多人里，我只看见你看我了，估计是因为你最美！”
众人又是大笑不止。
瑶山中的狐是狐族中最尊贵的一支，瑶山中的茶花是用老狐王从九天带下来的种子种出来的。
明媚鲜艳，万卉芬芳。
明泉喝多了酒，在漫山茶花中耍鞭子。“啪啪”的声音传出十里之外，回音悠长。
片片山茶花被劲风扫落，舞动在她身周，矫若惊龙，婉若惊鸿。
凌苍与众妖族少主们在茶花树下铺了席子玩骰子，扭头看着明泉，啧啧赞叹道：“你们看看我们家泉啊！看我未来的娘子多本事，多帅气！”
众人又是大笑。
明泉的本家哥哥蓝烨站起来，举着酒壶往凌苍的嘴里猛灌，“你这登徒子，我邀你来家里吃酒赏花，你却要把我家的花都摘着走么？”
旁人也一起起哄，“怎么这里的姑娘们不论大小都成你娘子了？你要我们打光棍不成？”
“你这抠货。”凌苍被灌了一脸酒水，咳嗽了两声，用袖子抹了把嘴，“也罢，我只摘你家一朵，我看阿泉就不赖，是个耍鞭子的好手！”
蓝烨笑着骂道：“混账玩意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凌苍道：“你老子我是狼！”
众人又是大笑。
凌苍的混账劲儿上了头，“怎么着？你们还不服？不服来赌两把，谁赢了，明泉就是谁的！”
话音未落，鞭子已经落到席子上，卷了骰盅一撤，凌苍起身“我家娘子生气了！”，扑过去，两人斗了个酣畅淋漓。
凌苍力气大，将她抱在怀里。她挣不脱，上口咬。
凌苍哇哇大叫，“娘子饶命！疼死相公我了！”
她心里慌，便松了嘴。
折腾半天，终究还是被凌苍将骰盅又夺了回去，男人大摇大摆地往回走，“这小娘子忒厉害，我可不敢娶了。”
一鞭子抽过去，卷住他的腿，用力一拽，那人便摔了个狗啃屎。
众人继续大笑。
……
瑶山的老狐王是个风流人物，早些年与九天的仙姑有一段孽缘，仙姑生下了缈织，给他送回了瑶山。缈织上面还有个姐姐，名叫微冉，是个端庄秀雅的姑娘，有时也与众人在一处喝酒，只是话不多，笑起来也没有声音。
某天晚上，明泉吃得撑得慌，出来下食，溜达到映月潭时，老远便看到两个人坐在谭边，似乎是在赏月。
“凌大哥，”是微冉的声音，“我想，我也想，做你的娘子……将来若是有那一日。”
“好呀！”凌苍的声音，听上去很是高兴，“不过得过些年，我可不想早早被拴住，还没玩够，你等着我么？”
“……嗯。”
“可不知道等到啥时候呀！我这人，可是爱玩得很！”
“……嗯。”
“这可好了，”凌苍一把搂住微冉的肩膀，像抱兄弟似的使了使劲，“来的时候我娘就说要我在瑶山挑个媳妇儿，这可好了，回家能交差了。”
明泉转头往回走。
一点都不意外，她早就看出来微冉看凌苍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也是，这样风姿潇洒的人物，谁不喜欢呢？
她没回家，走到山茶花林子深处，靠在树上，揪着胸口的衣裳，望着寂寞的月亮，不知道为什么喘不上气。
……
第二天，酒宴上，凌苍和微冉坐在了一起。破天荒地给身边的人夹菜斟酒，毫不隐瞒两人不纯洁的友情。
众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可算有人收拾你了。”
“可算有人收服你了。”
凌苍嘿嘿笑着，“是啊是啊，老子有人预定了，怎么着你们，羡慕死了吧！”
蓝烨举起酒杯，“微冉，你也算为民除害了，来来，哥哥敬你一杯。”
微冉脸上红红的，拿杯子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话不多，笑起来也没有声音。
老狐王的嫡女，狐族中最尊贵的血脉后裔，就该是这么个作态，端庄，秀雅，与雪狼族的少主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
忽然就对吃酒这件事，兴趣浓烈起来。
明泉成了酒宴上除了凌苍之外，折腾得最欢的人。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拉着清妩漫山遍野地疯跑，用鞭子抽桃子，抽李子，抽杏子……
清妩跟在她后面用衣裳兜满了水果，一股脑儿倒在男人们正在玩骰子的席子上。大家随便抓了在衣裳上蹭了吃着。
她单腿跪在席子上，抢了凌苍手里的骰盅，上下左右地摇晃，再用力扣下，“开！”
三个六，豹子。
“行啊！”凌苍两眼放光，“厉害呀！”
只是再没说过，她是他娘子这样的话。
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有规矩的。
微冉就像一株美丽的萱草，安静地守在凌苍身边，话不多，笑起来也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