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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儿,这是怎么回事?”何老夫人一见三只酒杯中的血全都泛着蓝色,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面色也越发灰败的下人,随便一个完全不懂医术之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祖母,如今天气也没那么凉了,先把窗子打开透着气,孙女儿再慢慢给您解释好么?”杜衡心中有数,便轻声细气的说了起来。

此时杜衡说什么何老夫人都是肯听的,她急忙吩咐道:“快快,听你们大姑娘的,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一众丫鬟好一通奔忙,将十数扇窗子并两道大门全都打开,两道门帘也被高高挑起挂于门侧,带着青草气息的微凉春风立刻吹散了一屋子的浊气。何老夫人与那两个嬷嬷同时感觉一阵透亮的清爽畅快,这感觉真真是舒服极了。

感觉舒服一些,何老夫人灰败的脸色也变浅了许多,她紧紧抓着杜衡的手说道:“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能说了么?”

杜衡点点头道:“祖母您知道爹爹赏给孙女儿一间药铺,这阵子孙女儿也看了几本医书,书上恰好有和您情况差不多的病症,若是孙女儿没有猜错的话,您这是中了须弥花之毒。”何老夫人脸惊慌失措的紧紧攥住杜衡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杜衡赶紧说道:“祖母您别着急,这须弥花毒是有办法解的。”

听到有办法解毒,何老夫人才长长出了口气,刚才可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自己没救了,这好日子还没过几年,何老夫人哪里舍得死呢。

“若儿,那须弥花是什么东西,得怎么解毒?”何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后又紧跟着追问起来。

“祖母,您首先得把你这屋子里的所有陈设全都换了,再用艾草彻底薰屋子一个时辰,然后每日早晚开窗通风透气,时间不能低于一个时辰,所有换下来的陈设,能用艾草煮水清洗的就侵泡一个时辰后仔细洗涮,那些不能清洗的字画绣品等物最好用箱子封起来永远别拿出来。”杜衡在屋子里边走边说,何老夫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再不有一时半刻的移开。

“好好,这个都好办,若儿,你快说怎么解毒啊!”何老夫人心焦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杜衡在屋子绕了一圈,其实基本上已经确定哪些东西被做了手脚,刷上了须弥花汁,只不过她不想将每一样都点出来,这样会暴露她自己精通药理之事,所以干脆一锅端了,将这屋子里的陈设全都换。她绕回何老夫人的身边,缓声细气的说道:“祖母您别急,这会儿时辰还早,等到午正时分,您也用热热的艾草汤浸浴三刻钟,然后进一碗浓浓的甘草白梨汤,如此坚持一个月就能解毒了。”

何老夫人惊诧问道:“就这么简单?”

杜衡点点头道:“万物相生相克,只要运用得法,就没有什么难的。”

“好好,珍珠,赶紧按你大姑娘的吩咐去做。”何老夫人唤了一声,然后便抓住杜衡的手激动的说道:“好孩子,你救了奶奶的老命啊……”

杜衡轻轻摇头道:“祖母您言重了,爹爹出征在外,孙女儿理当为爹爹在祖母膝前尽孝,若杜衡不懂药理也就罢了,可巧自爹爹赏了药铺,孙女儿便学了一些,说起来这都是爹爹的功劳,孙女儿怎能居功。”

大孙女儿的一番话说的何老夫人心里慰贴极了,她紧紧拉着杜衡的手,双唇颤抖了好一阵子方才涩声说道:“若儿,你是个好孩子,从前是奶奶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别记恨奶奶!”

杜衡抬头看着老祖母,轻叹一声摇摇头道:“祖母,杜衡从来没有恨过您。”

“好……好……”何老夫人连说两声好,一把将杜衡紧紧搂入怀中,早已经不习惯与人有这般亲昵接触的杜衡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却无法挣脱老祖母的怀抱,只能这么被抱着。何老夫人抱着孙女儿,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若儿,你爹爹说的没错,你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从前奶奶对不起你,往后奶奶会加倍补偿你,好好照顾你。”

因被祖母紧紧抱于怀中,所以杜衡完全看不到何老夫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充满悔恨愧疚的眼神。虽然当年之事何老夫人一直想彻底忘记,可是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年了,何老夫人还是不能真的全部遗忘。这些年来,她对杜衡的不管不问,其实是心虚,是不敢见这个孩子,她以为不想不见就可能逃避,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只有何老夫人自己心里知道,她有多少个夜晚是被噩梦惊醒的,她总是会梦见浑身是血的前儿媳妇向她索命……

不知道娘亲被害真相的杜衡听老祖母说了这样情深意切的一番话,心中很是感动,她轻轻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被老祖母紧紧拥抱的温暖,自从娘亲过世之后,她就没在被人这么紧紧的抱过了。寥嬷嬷再好,可她总是守着奴婢的本份,便是抱一抱也都是轻轻的缓缓的,绝对不敢如此用劲。

过了一阵子,何老夫人方才松开杜衡,却没有放她离开,一把将她拉到身边挨着坐定,还得用手揽着肩膀,杜衡虽然渴望温暖,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亲热还是让她会感觉不自然,可是何老夫人却不管这些,只一叠声叫道:“琥珀碧玺,快把年上新得的好缎子首饰全都拿来,还有你老爷上回拿来的那匣子珍珠宝石,全都拿出来你大姑娘带回去……”

老夫人这一番吩咐惊呆了一屋子的人,众人都知道老夫人是从贫苦中过来的,她看财物比什么都重,这会儿竟然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全都搬出来给大姑娘带走,看来老夫人对大姑娘是真的用了心。

老夫人一声令下,琥珀碧玺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情,急急去后面库房中将老夫人指定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杜衡看到放在面前的一只大箱子和两只小匣子不免有些咋舌,这东西也太多了吧。

那只大香樟木箱子里满满都是最时新的绫罗绸缎,还有各色贵重皮毛,什么狐皮貂皮狼皮猞猁皮,可谓应有尽有。两只小匣子被打开之后立时宝光四溢,一匣子是制成的头面首饰,全部都是十足赤金镶各色宝石,花型并不是最新巧的,可绝对是十足材料,最小的一块宝石也有黄豆大小,成色极为匀净清透,真真是有钱都没地儿买去。再看向另一匣子,杜衡越发不淡定了。

那只一尺半见方的匣子里分成四格,分别盛放着宝光盈盈的上品珍珠,最小的也有莲子那么大,其中还有几颗如龙眼大小,颜色是还最神秘的紫色。还有一格放着最顶级的红宝石,每颗的形状都不一样,最小的也有手指肚大小,另外两格放的是帝王级的翡翠和品相绝佳的金琥。杜衡虽然并不很了解珠宝玉石的价格,可看着眼前的东西,杜衡也知道若是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少说也能卖上几十万两银子。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家的家底子竟然如此殷实。

何老夫人误会了大孙女儿的眼神,还以为她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而震惊,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了,想想她的大孙女儿也是当朝大将军的嫡出大女儿,怎么可以看到这点子东西就露出那样的眼神呢,都是她素日里太亏待了这个孙女儿啊!

心疼之下,何老夫人更加怜惜这个可怜的孙女儿,当下大声说道:“若儿,这些都是给你的,你要是喜欢,往后奶奶得了再给你。”

杜衡一听这话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行呢,这些东西都是爹爹孝敬您的,孙女儿可不能要。”

“诶,你这孩子尽说傻话,奶奶老了,这花儿朵儿珍珠宝石的奶奶也戴不着了,你是年轻姑娘家,正是花一样的好年纪,就该好好打扮起来才是,奶奶给你的你就拿着,不拿奶奶就生气了。”何老夫人也是个牛心左性的人,她若是喜欢谁,那就会不顾一切的对那个人好,给东西不要都不行,若是她讨厌谁,那份讨厌也会明明白白的写在她的脸上,就差派人出去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了。之前对杜衡是这样,后来对儿媳妇苏氏也是如此,自从亲家公主府犯事之后,何老夫人对于苏氏的打击报复都已经公开化了,甚至于原本得宠的二孙女儿杜鹂都被老夫人一并嫌弃了。也就是宝贝孙子杜鹏没有受到他娘亲的连累,在何老夫人面前依旧有脸面罢了。

旁边的丫鬟嬷嬷们忙也跟着劝,杜衡眼见推辞不得,只能道谢收下。何老夫人这才笑咪咪的命人锁好箱子,等大姑娘回惜雨轩的时候一并带回去。

惜雨轩和颐寿园中的动静很快传到了棠棣院的苏夫人耳中,她听说杜衡先是将她安插在惜雨轩中的眼线全都撵了出来,又跑到颐寿园识破了须弥花毒,还得了老夫人极丰厚的赏赐,其中就有那匣子她眼红很久的珠宝。苏夫人立时气的脸都绿了,她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拼命压着心里的怒火,才没有当着前来报信的下人发作出来。

强压愤怒,苏夫人重赏了那报信之人,将其打发走后,苏夫人再也忍不住,尖声厉喝道:“快把你江嬷嬷抬到这里来!”江嬷嬷自年前被毒打之后,又受了很重的风寒,已经养了近三个月的病,她还是不能下床走动,每日里只是昏沉沉的睡在床上,清醒的时候实在不多。这也是杜衡能过上几个月安稳日子的重要原因,若是江嬷嬷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杜衡可就又要有麻烦了。

丫鬟们见夫人脸色极差,惨绿惨绿的,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好不吓人,她们哪里还敢靠前,都抢着出去抬江嬷嬷,虽然这样的粗活素日里她们连边儿都不肯沾的。莫约过了一刻钟,江嬷嬷被六七个丫鬟七手八脚的用软藤兜子抬了进来,放到了苏夫人的面前。因为怕夫人无故责罚,众丫鬟在抬江嬷嬷进门之前已经将她唤醒了,所以江嬷嬷一看到夫人脸色极差,便勉强撑着身子颤声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个不开眼的奴才气着您了?”

苏夫人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众丫鬟如逢大赦,瞬间便走的一个不剩,最后出门的那个还仔细的关好房门,这是苏夫人素来的规矩,与江嬷嬷议事的时候再不要其他人在跟前服侍的。

丫鬟们都退下了,苏夫人再也不必绷着,她扑到江嬷嬷身上大哭起来,江嬷嬷是为了自家夫人连命都不要的人,她哪里能看着自家夫人哭成个泪人,她勉强抬手扶着苏夫人的肩膀着急的说道:“夫人您别哭,先告诉老奴出了什么事,您别怕,凭有什么事老奴都会为您办好的。”因为说话说的很急,江嬷嬷突然一阵气喘咳嗽,一张老脸憋的通红,险些儿喘不上气来,这可吓死了苏夫人,她赶紧收了泪,着急忙慌的为江嬷嬷捶背抚胸,忙了好一通之后才让江嬷嬷的呼吸平顺起来。

“夫人,您打小儿就知道,出了事哭没用,想法子解决才是正经,公主府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您都熬过来了,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别哭,您告诉老奴到底出了什么事?”江嬷嬷攒了好一阵子的力气才顺溜的说出这样一番话,可就这一句话也已经让她用光了身上的力气,说完之后就只能张着嘴喘粗气了。

“嬷嬷,安插在惜雨轩中的十九个人全被小贱人撵出来了,一个都没留下,哼,都怪我当初心软,没立刻除了这小贱人,如今倒让小贱人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苏夫人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江嬷嬷倒没感到意外,事实上凭那个主子住进一处新院子,清理下人都是头一件要做的要紧之事,大姑娘杜衡现在才动手,已经算是晚了许多。不过江嬷嬷没有想到大姑娘这么厉害,竟然将所有安插的眼线全都拨了出来。要知道她为了保险起见,特意安排了两个最不起眼的,专做粗活,从来不会在姑娘身边出现的婆子去惜雨轩,其他诸如碧桃等人,不过是这两个婆子的幌子罢了,真正能派上用场的还是这两个婆子。

“夫人,只是咱们的人被赶出来了,老夫人哪边的呢?”江嬷嬷与苏夫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因此关注点也不同。

苏夫人冷声道:“小贱人撵了二十六个人,有十九个是我们的人,其他的必定都是老贱人的人。”自从何老夫人处处打压苏夫人之后,苏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对于婆婆的称呼便由老夫人变为老贱人,她有时气急说话不注意,几个近身服侍的大丫鬟可都听她这么叫过。得亏那些丫鬟都是苏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家生子儿,她们一家子的身契都在苏夫人手中捏着,这才没有生出什么事端。

“啊……夫人,看来咱们都小瞧了这位大姑娘,她的手段可不一般啊!”江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她早就知道老夫人往惜雨轩中派了八个眼线,现在看来大姑娘杜衡撵了七个,还刻意留下这个,这份心计可了不得。

“哼,不过是个贱民生的小贱种,有什么了不起的,嬷嬷也别太把她当回事!”苏夫人一向因为自己的皇室血统而自傲,在她眼中,但凡与皇室没有关连的人全都是贱民贱种,这种狂傲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就算是她的公主娘亲与驸马爹爹坏了事,苏夫人依然毫无根由的自傲着,若没了这种傲慢,苏夫人怕也就活不下去了。

江嬷嬷当然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夫人,她长长缓了口气,方才颤声说道:“夫人,您犯不上为这事动气,其实安插到惜雨轩的人一直也没能靠近上房,她们不过都是幌子,真正的杀招还在老奴这里,只恨老奴这身子不争气,总也好不起来,什么事都不能做,才叫夫人受了这样的委屈。”

苏夫人与江嬷嬷名为主仆情同母女,若说这世上还有她真心关心之人,除了她的三个儿女之外就是江嬷嬷了,在苏夫人的心中,江嬷嬷怕是比她的公主娘亲份量都重。所以她断断不许江嬷嬷说出那样的话。急急掩住江嬷嬷的口,苏夫人飞快的说道:“嬷嬷千万别这么说,那小贱人值个什么,你养好身体要紧,等你身子好了怎么收拾小贱人都行。我刚才也是气的不行才叫人把你抬过来的。”

江嬷嬷实在太过了解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夫人,她知道仅仅是眼线被撵出来,她的夫人还不至于气成这样,于是江嬷嬷便又问道:“夫人,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江嬷嬷这么一问,苏夫人便想了起来,复又咬牙说道:“嬷嬷,你在颐寿园做的手脚被那个小贱人识破了,她已经告诉老贱人中了须弥花毒,还说了解毒的法子,老贱人把那一匣子珠宝全都赏给了小贱人。”

“什么,那匣子珠宝少说也得值几十两银子,老夫人就眼都不眨的赏了?”一直没有流露出震惊情绪的江嬷嬷这会儿可淡定不了,她惊愕的叫了起来,不过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所以就算是惊叫,声音也细弱的什么似的。

那一匣子珠宝是杜大海这些年来的战利品和皇家的赏赐,他挑出成色最好的一部分攒了一个匣子交给老母亲,一来是因为老母亲喜欢这些东西,二来,杜大海也存了让母亲把这些珠宝当成压箱底的传家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他是将军,将军难免马上死,战阵之上刀枪无眼,杜大海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战死疆场了。所以他一直都在暗暗为儿孙做准备,以确保他战死之后儿孙们也能衣食无忧。

已经身在沙场的杜大海哪里知道自己的母亲激动之下将那一匣子的东西全都给了大女儿杜衡的。原本他给老母亲收着而不给妻子苏氏,也是看中了老母亲最能守财这一点的。苏夫人也正因此对丈夫的怨恨又多了一重。

出身于公主府,按说苏夫人的私房应该挺丰厚的,可是自从娘家落败,苏夫人为了自保不得不把以前娘家给自己的陪嫁的一多半交还给皇家。因为那些东西她已经没有资格使用了。若再扣着不交必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所以现在的苏夫人没有从前有底气,对于财物的渴望也浓烈了许多。

一想到几十万两银子的珠宝就么这便宜了小贱人,苏夫人恨的牙根都快咬断了,若是杜衡此时在她面前,苏夫人必定会扑上去活撕了杜衡,然后将那匣子贵重珠宝全都抢到自己手中,她可有两个女儿要攒嫁妆,还要为儿子存聘礼,往后花钱的地方可是越来越多的。

“夫人,您先别生气也别上火,那老东西还能活几天,老爷又常年在外,您先忍下这口气,日后还怕没有收拾小贱人的时候?您可是嫡母。”江嬷嬷知道不论是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目前的形势,她都不能再有什么行动,所以便好声好气的劝了起来。

苏夫人心里也清楚,只是压不下心头这口恶气,而且老夫人那边已经发觉中了毒,建威将军府的人口又不复杂,但凡动动脑子都会想到她是最大的嫌疑人,苏夫人心中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害怕的。她知道若是毒害婆婆之事被揭破,哪怕她身上还有一丝皇家血脉,皇宫里的那些人也不会轻饶了她,甚至还会加重惩治,她毕竟是她爹娘的亲生女儿,爹娘又是因为犯了那种事而坏了事的,若有借口将她处理掉,苏夫人深信太后和她的皇上表兄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嬷嬷,我听你的,须弥花之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苏夫人压低声音问了起来。

江嬷嬷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得意之色,似这等阴私之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整座将军府中,也就她与夫人两个知道,其他再没有任何人知晓。而那些器物的经手之人则是多的不能再多了,别说是何老夫人这个没有见识文化的乡下老太婆,就算是刑部大理寺那些审案断狱的高手都不可能查出真相。

苏夫人素来相信自己的嬷嬷,所以江嬷嬷这么一说,她便也大大松了口气,点头说道:“这便好,嬷嬷,这事先不说了,可一想到小贱人活的越来越滋润,我这心里就气的不行,我前些日子才知道老爷竟然给了她一个药铺,据说生意很好,一年少说也有万把两银子的进帐。”

“药铺?对了,刚才您说是那小贱人发现老夫人中了须弥花毒?”江嬷嬷这才想起来刚才夫人说的话,方才她只顾着震惊那匣子价值几十万两银子的珠宝去了。

“对啊,就是这么说的。”苏夫人点了点头。

江嬷嬷气恼的捶床恨声道:“怪不得怪不得,我说这小贱人怎么就毒不死呢,原来她竟是个识毒懂药的,可这怎么可能?她一个连门都没怎么出过的小姑娘家怎么会懂毒术呢?”

江嬷嬷一说苏夫人才反应过来,她惊呼道:“嬷嬷你说那小贱人懂毒术,这可怎么办,若是……”

“夫人您别慌,别慌,不会有事的,那小贱人就算是从娘胎里学毒术,也不过十来年,她怎么能与老奴相比,夫人知道老奴精研毒术几十年了,虽不敢说独步天下,可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比老奴强。”江嬷嬷知道自家夫人的担忧,急忙用话安抚起来。

苏夫人自然是知道江嬷嬷手段的,顺着她的话想一想,便也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理儿,就算她杜衡在娘胎里就学毒术也不过十来年的工夫,何况她这些年要什么没什么,只是活着都已经很艰难的,她哪里还有能力花钱买各种药材研制毒药呢。想到这一层,苏夫人心里踏实了许多。

“嬷嬷,你如今身子还没好,那小贱人又懂毒术,既然毒不死她,咱们就得重新想办法了。”苏夫人稳了稳心神,脑子也灵光了许多,总算是抓住了要紧之处。

江嬷嬷点头道:“夫人说的极是,老奴也这么想,从前是想做的人不知鬼不觉,这才选了下毒,如今下毒不管用,就得用从前跟在公主身边学的法子了。”

苏夫人想了一会儿,咬牙说道:“嬷嬷,如今我不仅要小贱人死,还要她身败名裂,否则再难消我心头之恨。”

“正该如此。夫人,横竖老爷一时会儿回不来,您且有时间慢慢设局收拾小贱人,如今倒不急着办这事,好生安胎才是大事,老奴瞧着您肚子尖尖,这胎一定是位小爷,您膝下有两位小爷两位姑娘,这府里还有谁能越的过您呢,老夫人和老爷纵然再抬举那小贱人,也得多看看咱们姑娘和小爷吧。”江嬷嬷最看重的是自家夫人的身体,所以她说来道去还是将话题绕到了胎儿身上。

苏夫人摸摸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脸上浮起笑容,轻声说道:“这孩子一定是个极体贴的,从来也不折腾我,乖的很。嬷嬷,我没事,如今也不害喜了,胃口好的很,你看我这阵子可胖了不少呢。”

江嬷嬷听了这话心中不喜反忧,可又不敢让夫人瞧出来,只能笑着说道:“夫人的孩子们哪个不是体贴的,大爷二姑娘三姑娘都极好。对了,夫人,这阵子您宣大夫瞧过脉么?”

苏夫人笑道:“半个月之前才瞧过的,大夫说孩子很好,胎也坐稳了,等天气再暖和些就能出门走动走动。再有半个月嬷嬷应该也能下床了,到时我们主仆一起到园子里散步赏花。”

江嬷嬷听说半个月前诊过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应了夫人的话,她现在还是个重病之人,强撑着身子说了那么半天的话,她已经相当疲惫了,刚松了一口气,江嬷嬷便昏沉沉的睡着了。

苏夫人说了几句话不见有人回应自己,低头一看才发现江嬷嬷睡了,她看着江嬷嬷青白苍老的脸,对杜衡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如果不是因为杜衡,江嬷嬷如何会被毒打成这样,都已经将养了近百日还没有好起来。

“嬷嬷,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小贱人。”轻轻摸着江嬷嬷的脸,苏夫人仿佛如同起誓一般的喃喃自语。

看了江嬷嬷一会儿,苏夫人才命丫鬟们进来将江嬷嬷抬回她自己的房间,又敲打了丫鬟们一回,命她们好生服侍江嬷嬷。等丫鬟们走后,苏夫人才在桌旁坐下,苦思冥想着如何才能让杜衡身败名裂,受尽天下人耻笑后再凄惨死去。

做为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节,苏夫人首先想到的是就找人坏了继女杜衡的清白,然后再捉奸在床,这样就能以浸猪笼之刑将杜衡沉江,到那时,为了建威将军府的脸面,她的婆婆势必将杜衡逐出将军府,她就算死了,也得是孤魂野鬼,永世不能超生。

这法子解气倒是解气,可就有一点麻烦,就算是出事之后将杜衡逐出将军府,可她还是杜鹂杜鸢两人的姐姐,做姐姐的不知廉耻,怎么都会影响妹妹们的名声以及将来的婚姻。苏夫人还一心盼着将来两个女儿能够嫁入高门,不独她们自己风光体面,日后也好扶持两个弟弟。

摇了摇头,苏夫人打消了捉奸在床这个念头,她不能让杜衡连累了自己的女儿,看来还得仔细谋划才行,这事情要做就得做的天衣无缝,而且还得快,若是等杜大海班师回朝,这事做起来就越发困难了。

“来人……”苏夫人想定了主意,便向外高声喊了起来。

少倾,在门外听吩咐的丫鬟忍冬快步跑了进来,向上屈膝说道:“奴婢在,请夫人吩咐。”

苏夫人看看忍冬,缓了声气问道:“忍冬,你到本夫人身边服侍也有三年了吧?”这忍冬是才提上来不久的一等丫鬟,她原是苏夫人陪嫁庄子上庄头的闺女,在府里当差已有四年,为的是在大宅门里学些规矩,日后也好嫁个好人家。但凡大户人家放出去的丫鬟都很受中等以下人家的欢迎,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规矩好眼界高路子也广,好些人家都抢着聘的。

“夫人好记性,奴婢服侍您刚好三年。”忍冬圆圆的脸上浮着笑容,乐呵呵的说道。

“嗯,你爹娘有多久没来看你了?”苏夫人话风一转,却让忍冬吓了一大跳,圆圆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只怯怯的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的爹娘一直在庄子上照看着,除了每年给夫人送租子的时候能见上一面,其他再没有私下见过。”

苏夫人淡笑道:“本夫人也是有儿女的,知道做娘的心,你爹娘纵然来看来也是合情入理之事,难道本夫人还会怪罪你呢,真真是个傻丫头。”

忍冬不知道夫人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赶紧跪下说道:“回夫人,奴婢的爹娘真没有特意来看奴婢。”

苏夫人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起来吧,明儿回家一趟,看看你老子娘,再叫他们送些新鲜菜蔬过来。”

忍冬赶紧应了,小心翼翼的退下去,出门之后方才抹了一把冷汗,夫人如今越来越喜怒无常,她们这些奴婢的日子真难过啊!得赶紧去收拾行李回家一趟,一来按夫人的吩咐叫爹娘准备新鲜时蔬,二来,忍冬想着自己今年都十六了,是不是和爹娘商量商量,让爹娘把她接出府,再不敢留在夫人身边活受罪了。

苏夫人的庄子离京城不是很远,三天之后,忍冬的爹娘带着忍冬和一大车新鲜时蔬来到了建威将军府。

一家三口去给苏夫人磕头请安,苏夫人今儿心情仿佛挺不错的,对忍冬一家三口也挺和气,还命厨下备了客饭招待忍冬的老子娘。

被夫人这般隆重的款待,忍冬的老子娘心中越发不踏实了,客饭虽然丰盛,可是夫妻俩个完全没有胃口,只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停了筷子。就连陪在旁边一起吃的忍冬也是食不知味,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他爹,你看是不是和夫人说说忍冬的事?从前送忍冬进府的时候夫人就说过等忍冬大了就放她出府嫁个好人家的。”忍冬娘小心翼翼的看着丈夫,怯怯的问了起来。

忍冬爹眉头紧皱,想了许久还是摇头道:“现在不能说,等秋上交租的时候再说,你看夫人对我们这么好,现在怎么能说出口呢。今年年景不错,我估计着今年的租子且少不了,等交了租子趁夫人高兴的时候说要比现在更能成事。”

忍冬娘一向是什么都听丈夫的,丈夫既然这么说,她便点了点头,拉着女儿的手说道:“冬啊,娘知道你想回家,不过也不急在一时,也就再有半年光景,爹娘一定接你回去行吧?”

忍冬是个老实孩子,她听爹娘这么说,便红着眼圈儿点点头,嚅嚅说道:“女儿听爹娘的安排。”

忍冬爹也是个疼闺女的,要不然也不会硬着心肠将女儿送入建威将军府,他还不是为了女儿能嫁进比自家门楣高许多的好人家。所以忍冬爹摸摸女儿的头笑着说道:“冬啊,听话,咱不着急,入秋后爹就接你回家,给你相看一户好人家,转过年爹送你风风光光的出门子。”

忍冬可听不了这话,圆圆的小脸羞的如红苹果似的,一头扎着娘亲的怀中再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忍冬娘笑呵呵的搂着女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让人瞧了好不羡慕。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碧色纱裙洋红比甲的大丫鬟从外头走进来,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被杜衡撵出惜雨轩的碧桃,忍冬回家那几日苏夫人将碧桃要到了棠棣院,她非但没有怪罪碧桃,还让碧桃做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这不碧桃就过来传苏夫人的话了。

“古婶子,夫人叫你过去说话,你这就随我走吧。”碧桃似笑非笑的同忍冬娘说了一句就转身调头走了。

忍冬娘看看丈夫女儿,心中有些不安,忍冬爹却点点头说道:“去吧去吧,夫人叫咱们过来,不会只为了一车时新菜蔬,必是有事情吩咐的。”

忍冬娘揣了一肚子的疑惑,跟在碧桃身后来到上房,上房中除了苏夫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就连碧桃将忍冬娘引过来之后也退了下去,还将房门紧紧的关了起来。忍冬娘见此情形心中越发不安了,她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转儿,舌头也拧成了麻花,连句囫囵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苏夫人起初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盯着忍冬娘看,看的忍冬娘头皮发麻,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就这么看了半晌,苏夫人才缓缓开了口……

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忍冬娘才从上房出来,碧桃看到她的脸色非常难看,不由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乡巴佬就是没见识,夫人交待个事儿都能把她吓成这样,真真没用!

忍冬娘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台阶,当她看到飞跑着迎上来的女儿的时候,不由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也由方才的犹豫惊恐变的坚定,她知道自己除了听夫人的安排为夫人做事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为了忍冬,为了忍冬的哥哥和弟弟,那事她是非做不可了。

“娘,您没事儿吧?”忍冬担心的问了起来,忍冬娘摇头笑道:“没事没事,夫人只不过问了些生孩子的事情,冬啊,你不用担心,在这里好好用心服侍夫人,等到了秋天爹娘就来接你回家。”

碧桃听到这话,眼中不由现出一抹羡慕嫉妒之色,忍冬再有半年就能脱籍出府嫁进好人家了,可她呢,她比忍冬还一岁,她的终身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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