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尚未离开蜀郡,就有一行二十余人,更换衣装,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
张骞在马背上了望许久,方才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
甘夫不解他的心思:“子文,君侯这样为国为民的人,有什么不好吗?”
“为国为民的人当然没什么不好,只是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为国为民就一定能活得好了。”
张骞转头看着甘夫:“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
甘夫嘿嘿一笑:“那又怎的?君侯而今的身份地位,谁又能轻易撼动他?你说,君侯这样一个在西北长大的人,真的能研究出来更好的船只吗?”
“这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秋收后就要北伐,这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问题。”
“那君侯会跟随我们一起北伐吗?”甘夫忽然有些期待:“如果能做君侯手底下的兵,想来也是一件痛快的事情。”
“谁说得清楚?”张骞忽然道:“我始终觉得,君侯把赵信妻女留在身边,是个祸患。”
“要不等君侯回来,我们去山林里打猎的时候,我找机会射冷箭,杀死这两个贱婢?”甘夫很大胆。
“还是算了,收起你的馊主意吧,君侯是那等容易糊弄过去的人吗?”张骞摇头:“日后再说吧,这两个女人如果真的安分在君侯身边,自然不愁好日子过,如果还存有什么别的坏心思,就算是真的拼着惹怒君侯,我也会想办法除掉她们。”
放眼看去,得到修缮过后的道路,比他们来的时候顺眼得多,张骞摸了摸藏在衣袖中的奏表,心情略感沉重。
甘夫悠然的哼着曲调怪异的塞外小曲儿,对于自己出身匈奴,却要跟着汉军去杀匈奴这样的事情,他心中没有半点抵触。
因为匈奴人本身就很喜欢杀匈奴人,唯一不杀的,就是女人和孩子。
皇帝刘彻看完了李欢的奏表之后,不知为何,沉默了许久的时间,春陀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侍奉在一边上,大气都不敢出。
“把天下州郡河流图取来……”刘彻刚说完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怪异起来,春陀却已经拱手领命,正要退下。
“罢了,不用了。”刘彻站起身来,“朕想去安阳侯府那里看看。”
春陀忙吩咐车驾,刘彻却挥了挥手:“不用如此麻烦,张骞已经在那边侯着朕来,简装随形。”
刘彻刚继位之初,最喜以平阳侯曹寿的名义,外出潜行游玩,那时候,曹寿还未死,是皇帝的好姐夫。
只是而今曹寿已经作古,继承爵位的平阳侯曹襄,已经和刘彻没什么太多的共同话语。
心中憋着事儿,刘彻感觉时间过得很慢。
“陛下要来看安阳侯修建的流水?”阿娇听完翠花的禀报,也是觉得有些稀奇,李欢画的分水图,她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总觉得平平无奇。
“回禀贵人,这是太中大夫刚刚说的。”翠花很顺从的躬身道。
阿娇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偏西的日头:“我听人说,李欢人去长江边上,却让张骞带回来了一份奏表呈给陛下,小翠花,你可知道安阳侯写的是什么?”
翠花小脸一红,头压得更低:“回禀贵人,妾身并不知道,君侯虽然有书信送回,但多半都是家常之言,未曾说到他往长江边上有什么目的。”
阿娇笑道:“你脸红什么?行了,去吩咐一声,把所有的人都清场,叫霍去病把站岗的军卒安排好了。”
“回禀贵人,奴过来禀报的时候,太中大夫就已经让霍将军派人清场,这会儿军卒已经立在屋檐下了。”
“张骞做事倒是稳妥……”阿娇这句话尚未说完,大长秋就已经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贵人,陛下已经到了!”
“走!”
阿娇站起身来,小跑着下楼,翠花和大长秋紧随其后。
大长秋看了一眼傻乎乎跟着一边上的翠花,立刻低声吩咐了一句:“傻丫头,别跟着过去!”
翠花这才止住脚步,慌忙去找白芷,低声商量起来,晚上应该准备什么样的膳食招待皇帝刘彻。
阿娇找到皇帝刘彻的时候,他正和霍去病凑在一块,蹲着看新挖掘梳理出来不久的水沟。
“这里边都用石料铺了一层,但是安阳侯说,如果制造出来一种叫做水泥的材料,就不用铺石板这么麻烦。”
霍去病为皇帝刘彻认真介绍着。
刘彻伸手一摸沟渠中流淌着的清水,有些讶然:“这水是热的?”
“当然是热的。”阿娇凑上前来,“骊山上有温泉水,听说传回一句诗作,是安阳侯写就,叫什么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
刘彻感受着阿娇轻软芬香的身体压在自己后背上,嘴角也浮现一抹笑意,霍去病这才故作发现阿娇似得抱拳一礼:“参见贵人。”
“免了!”阿娇从刘彻后背上滑了下来。
刘彻走进屋子,看着从屋子底下穿堂而过的温泉水,嘴角浮现一抹怪异的笑意:“难怪安阳侯说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他倒是挺会享受?所有的房屋都是这样?”
“回禀陛下,安阳侯府的房屋,全都是如此,其余下山的野人们居住的房屋,就没有设计这样的温泉水,按照安阳侯所说,这样到了寒冬腊月,也可以保证屋内的温度。”
阿娇嬉笑起来:“安阳侯是懂生活的……只是陛下为何有了来看水沟的兴致?”
“让张骞进来。”刘彻转身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霍去病应了一声,飞快退出,片刻时间后,春陀和张骞都一并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参见贵人!”
“免礼了。”刘彻淡淡道:“你给朕细说一下,安阳侯究竟是怎么想的?”
“回禀陛下,安阳侯认为如果大开天下漕运,那对于我大汉而言,又将会是一笔极其丰厚的收入,且无须朝廷多糜费什么,自然就有商贾动手参与,形成规模的漕运,到时候,朝廷只需要坐收丰厚税收即可。”
刘彻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头看向身边与自己同坐椅子上的阿娇:“现在,你知道安阳侯想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