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救赎之路（三）
钷素火盆的温热光芒恣意跳动着，驱散了书房中的独特潮湿，淡橘色的火光温暖着洛嘉的面庞，他那副与帝皇极为相似的仪容在暖光映射之下显得颇为神圣，淡金的皮肤色泽勾勒着烫金的符文印记，房间中仅剩些许羽毛笔不停撰写着的摩擦声响。
如果细听的话，还能够听到基因原体唇齿张合的细微声响，是洛嘉在默念着《圣言录》的神圣祷词。
此时此刻，洛嘉正在编撰着一份将会对未来产生极大作用的文件，为此，他已经不眠不休了数十个标准泰拉日也依然不停笔，除非有着任何值得他出面的紧急事件发生，或者是…
“洛嘉，第3917条圣典注释似乎有些模棱两可的部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要修改一下。”
伊莱恩抱着一沓厚重的文件走到了洛嘉的面前。
“…怎么了？”
洛嘉有些疑惑地停笔。
对于这位姐妹的突兀到访，洛嘉早已习惯——不如说，她似乎在很多方面都能令自己联想到佩图拉博，她总是能够注意到一些某些细枝末节的部分。
“你看看就知道了。”
伊莱恩将厚重文件中的一沓翻开，递给洛嘉。
洛嘉有些疑惑地查看着这些《圣典》的原稿，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自己和伊莱恩在数日内对于未来的探讨中研究出来的，也是他对人类帝国未来最好的构思——
“【对于宗教信仰问题，无论是母团或是子团在宣传时全部都以‘帝国真理’为基础延伸——对于某些尚不理解帝皇存在的偏远世界，可以允许一定程度契合当地信仰的方向来进行改造。】…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洛嘉迷惑地看着伊莱恩，而伊莱恩则略显无奈地捂住了脸。
——自己分明没对洛嘉提到过后世将会出现在银河中的【大吞噬者】，这小子怎么就提前把四臂神皇搞出来了呢…
伊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我的兄弟，看来我对你所解释的那些故事的确对伱有着些许诱导性的作用…但是，无论怎么样，你这份想要让信仰的力量在帝国境内铺开的念想…还是尽早打消了为好。”
“可是，我并不认为信仰的力量会带来什么过大的错误，姐妹。既然我们都知晓了父亲在面对着一些不可名状的邪祟存在，那么就该更进一步地将这份由心灵所诞生的力量向祂引导，直到…”
“——直到他真的成为神明？”
看着洛嘉一副极为虔诚的模样，伊莱恩快气笑出来了。
“在现在的这个时代，信仰与心灵力量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误。”
“我已经不止与你说过一次了，洛嘉。你所梦寐以求的宗教天国只有在大远征完成之后才有着相应的机会，而其中一个不太理想的情况…则是人类帝国的一切希望全部破灭，理性荡然无存的情况下，宗教才能作为人类兜底的支柱。”
“我们的父亲在以理性与现实在对抗那些由心而生的…【怪物】。你明白了吗？你所推崇的每一份真挚的情感，都会化作我们行走在这条道路上的绊脚石…当我们的父亲能够接纳这份情感力量的存在时，祂就已经不是我们所熟知的父亲了。”
“——所以，无论以后过去多少个千年，你我是否还活着、我们都走向失败或是光明，无论什么也好…我都绝对不会阻拦你对于这份【人类最古老的心灵庇护】的拥护…但，最起码，不要是现在。”
伊莱恩铿锵有力地直视着洛嘉的双眼。
“一切…都要留到大远征之后。”
洛嘉本来仿佛还想说什么，但伴随着‘大远征’一词被伊莱恩说出来后，便略显沮丧地接过了那张文件。
他被说服了。
的确，他本能地忽视了一些细枝末节上可能会诞生的庞大影响，洛嘉也不是没有看到过那些在某些偏远星系中对于宗教如救命稻草般的人们，如若不将帝国真理中所蕴含的文明开化切切实实地带给他们，那么的确可能会造成一些后果…
伊莱恩环抱双臂看着洛嘉迅疾行笔更改着圣典中的内容，叹了口气。
看来，将未来的【知识】带给现在，的确也可能会诞生一些预料不到的差错，当时自己只是与洛嘉稍微谈论了一些亚空间中的某些存在，以及人类帝国的命运、人类之主的使命与存在，还有基因原体的义务，人类这个种族在未来将会面临的大部分危机…
洛嘉就已经欣喜若狂地立刻决定在第十七军团中沿用她所提及过的未来的人类帝国中诸多建制，甚至恨不得躺进静置藏一觉睡到未来的那个‘宗教天国’。
幸亏自己没有将那过于遥远而又黑暗的第40个千年中的全部图景给洛嘉解释出来，还有那些关于大叛乱的各种动乱，否则这位狂信徒恐怕就要自顾自地建立出国教，然后成为第三位被彻底除名的基因原体了。
联想到这里，伊莱恩就不禁回想起现在的时间节点。
现在正处于大远征的末期，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再过几十年之后的话，就将会是那场剿灭绿皮狂潮的乌兰诺战役了，还有紧接而至的大叛乱…
她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仅仅是自己与血神的恩怨战争还尚未结束，已经断掉的右臂需要取回，对佩图拉博那份扭曲心理的治疗还需要提上日程，甚至连拯救洛嘉这件事都还没完全完成——现在还得紧紧地盯梢着这位满脑袋扑在宗教上的弟弟，以防他再做出任何让帝皇高血压的事。
并且从血神刻意地将自己抛到完美之城的情况来看，祂们似乎根本不在乎艾瑞巴斯与科尔法伦这两个推动叛变起源的渺小棋子…
这样看来，那位牧狼神的命运看来也十分飘渺…
无尽的思绪与问题在基因原体发达的大脑中迸发而消失，如同璀璨的群星般庞杂而繁多，很显然，面临着一份来自混沌四神的庞大考验，时间对于她与人类帝国而言并不太充裕。
些许愁容浮现在了伊莱恩的眉间。
随即，洛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诺。”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最起码，现在不会出问题。”
洛嘉神情颓丧地把修改好的文件递给了伊莱恩。
虽然他对于伊莱恩所表现出的信任很是感激，这位被父亲派来‘检视’自己的姐姐，看来的确在很好地履行着检视的义务。
就连自己无意之间留下的漏洞都被她发现了。
伊莱恩接过了那份文件，稍加检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满意地微微点头。
“这还不错。”
这份敢于正式面对问题的态度，不算是辜负自己对洛嘉这个满脑子宗教信仰的臭小子所倾注的精力。
在伊莱恩将帝皇对于信仰的态度，以及人类帝国所要面对的困难，以及帝国真理其中的真正意义对洛嘉完全解释了之后，洛嘉才算从那个迷茫的心境中走出，在将帝皇的存在真正视为神，并不对他的存在与所作所为再进行任何质疑。
虽然这种情况在这个第三十个千年的时代中比较奇怪，但如果他能够正常地作为忠诚派渡过了大叛乱之后，在第四十个千年的帝国中自然有着他发光发热的舞台。
所以，就现在洛嘉所表现出的状态而言，伊莱恩并不对洛嘉的未来产生过多担忧。
只有担心他惹帝皇生气后被灭口的可能。
随即，在洛嘉更加迷惑的目光中——伊莱恩开始把那堆厚厚的《圣典》原本逐一挑出带有记号的部分，快速地在洛嘉的书桌上堆叠起来。
“这、这…这些也是——！？”
“那当然，我亲爱的弟弟。”
伊莱恩露出了些许狡黠的笑容。
很显然，洛嘉的‘无心之举’在她的‘精心挑选’下不止这一个。
而作为履行着帝皇下达的‘监视洛嘉’命令的好姐姐伊莱恩，自然不会错过其中任何可以挑刺的机会，而洛嘉偏偏还不能质疑她的任何挑刺行为，因为无论从哪来看，这些都是非常合理的行为——就像当初她在被佩图拉博挑刺时一样。
从红沙之主愉悦地将厚厚一沓文件推到洛嘉的面前来看，她也十分享受这种能够借着父亲的权力来狠狠地折磨基因原体兄弟的感觉。
——有朝一日，佩图拉博也逃不掉。
满意地看着洛嘉哀叹着进入工作的可怜模样，伊莱恩心想。
她忍不住想起来那段自己被无穷多的工作折磨时的充裕时光。
在当时，她的任务只有治理好大漩涡…没有来自混沌的注视，也没有过于紧迫的时间。
还有整日环绕在自己身旁的子嗣们…
回想起自己的子嗣，还有自己麾下的诸多世界，伊莱恩不禁叹了一口气。
那场战争消耗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无论是资源、还是生命…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看着埋头撰写着《军团圣典》的洛嘉，伊莱恩的思绪似乎飘到了距离朦胧星域十分遥远的大漩涡。
只希望他们一切安好。
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有着崭新的明天还等待着我们。
看向了自己的右臂，伊莱恩暗暗想着。
……
……
昨天晚上码字的时候睡着了！
说起来，吞世者的巡逻包好像出了，过两天去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