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当柳娴准备应允将泱泱带去雅间一侧时，一侍女却忽然走了进来。
对方饶有深意地看了眼泱泱之后，才靠近柳娴耳侧，掩唇说了一句话，而后退至柳娴身后待命。
泱泱虽不知晓这侍女说的什么，却将柳娴的眼神变化瞧得分明。
柳娴听完之后显然即刻便打定了什么主意，细了细眸，笑道：“姑娘，你是不是真的要寻你的心仪之人，我柳娴不清楚。但你确实冒充了我清竹楼的姑娘，这你是否无法否认？”
泱泱当然不可能否认，只眼睫轻颤了颤，微微颔首。
柳娴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开口：“既如此，我可以将你带到你想找的那人面前，但你得先将你带来的麻烦解决了。”
泱泱眸光微动，轻声问：“什么麻烦？”
柳娴勾了勾唇。
“咱们清竹楼的姑娘确实只有乐户清倌，不卖身，也极少伺候人，但若碰上身份极不一般的，侍酒还是无可避免的。今晚来这儿的不少是你我招惹不起的人物，方才却都瞧中了你，均指定了你前去侍酒。
若是寻常人，我倒寻了借口打发便是，但仅有一人，那是出了名的不讲理，随性得紧。
因此，我也不为难姑娘，你若将那人应付好了，咱们便两清。是离开清竹楼还是继续寻人，皆由姑娘你，如何？”
这番话说得当真圆滑，又对姜靖宇只字不提，用了随性二字便轻易带了过去。
若是换了真的浑然不知情的人，恐怕还真巴不得答应了下来，以解了这个麻烦。
泱泱听得心中轻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直到几息之后，才终于点了头。
“好。”
很快，泱泱便迈步跟在了柳娴身后绕过雕屏径直朝着南苑一侧走去，浑然不知她方才提及的“心悦之人”此刻就背手站在回廊水榭之处，将一众人离开的背影尽收眼底。
这处回廊位置巧妙且隐蔽，又没无灯笼映照，因此若不特意留心，很难注意到有人站在这里。
而裴席钰其实早在舞女出现之时便准备离开。
只是没想到的是，也就在他经过回廊之时，一道身影的出现止住了他的步伐。
他并不喜丝竹管弦之事，却看完了整支舞，又或者说，看完了一个人的舞。
当然，他也清楚地听到了女子所说的话。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鼻息溢出一丝淡哂，凉得好似浸过冰的漆黑眸子此刻更是幽邃。
他倒不知他何时识得过这样的女子，还成了她的……心上人。
其实此刻候在姜靖宇所在的雅间之外的泱泱并不在意她随意拈来的借口有没有被当事人听了去，反而在思量稍后该如何寻机会离开。
这次出现在这里终究还是意外。
依照她原本的想法，现下并不是见裴席钰的最好时机。
原主对裴席钰这个让世界男主裴珣都止了夺位之心，老老实实做了数年晋王的年轻帝王毫无记忆。
她所知晓的一切关于裴席钰的事，皆来源于剧情线。
裴珣曾同沈书仪提及，就算是在宫外，也绝不能肆无忌惮，更不能留下什么把柄。
莫说裴席钰手里究竟掌控了多少死士和暗探，就连裴席钰这个帝王自己每隔上一段时日都会出宫暗访，只是大多是在深夜，且总会戴上面具而已。
裴珣也是偶然撞见才知晓此事。
因此泱泱刚才那么说，是在得知裴席钰就在这里之后，随口提及的。
不过通过看柳娴的反应，倒是轻易便能猜到被她说中了。
就是不知道姜靖宇此时急着令柳娴将她带过来，究竟想做什么了。
原剧情中原主那时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沈栩亲女，还是陆君则这个新任四品官员太常少卿的寡嫂，姜靖宇却仍旧肆无忌惮，甚至顺势默许姜妙如将原主困于侯府。
那么现在对一介寻常清倌，恐怕更加无所顾忌了。
不过算算时辰，穆轩那边派的人，应当已经发现晕倒在地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慕嫣儿了吧。
她倒是有些好奇穆轩接下来会如何做。
芙蕖现下应当也已经快赶回崇文巷了。
她也更想知道，若是陆君则得了消息，又会如何做。
姜靖宇知晓人已经带来，赶忙起身之后，看到的便是泱泱低眉沉思的神情。
女子此时仍戴着面纱，芙色薄衫紧紧包裹着酥融饱满的胸脯和极细的柳腰。
分明生得如此纤柔，偏生一双桃眸仿若要将这世间的柔和媚都碾碎了，叫人心甘情愿被她蛊惑。
姜靖宇的眼神比之先前更加灼热，也愈发胶黏，泱泱当然有所察觉。
她缓缓抬起眼帘，在对上姜靖宇和方宏的目光之后，眼睫轻轻一颤，又很快垂下头去。
姜靖宇的心随着她的动作猛地提起，又重重沉下。
他头一回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柳娴心中暗自感慨，面上则忙道：“嫣儿，你且好生伺候着。”
说罢，她便径直转了身，对一旁的侍女使了眼色将长帘落下，而后才抬步离开。
柳娴离开之后，泱泱仍旧片刻没有动作。
可惜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儿，也足以引人无限遐思。
至少姜靖宇半点生不出怪罪之心。
他缓缓坐了下来，哑声道：“嫣儿，无需你服侍，只管坐到我身边，和我聊聊。”
此刻他几乎要将自己的世子身份抛之脑后。
而一旁的方宏也根本无法抑制，视线紧锁在泱泱的身上。
泱泱抬起眼帘，目光在两人身上轻轻掠过，这才抬步走到离两人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轻声道：“嫣儿今夜实在有些累了，若是世子无事，可否暂且先容嫣儿回去歇息？”
她的声音原本柔软缠绵得紧，此时有意示弱，更是轻而易举便令听者浑身发酥，恨不能即刻便将她揽入怀中好些怜惜。
姜靖宇应允的话几乎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在关键时刻想起了什么。
这样的女子，光是一个抬眸都能引得无数人心生觊觎，这外头还不知有多少人是因着他这世子的身份才没阻止，只能惦记着下回再见她。
他当然不允许她被其他人夺了去。
“嫣儿，若你愿意随我回侯府，往后你便再也不用取悦他人，想歇息便歇息。”
泱泱双眸微抬，摇了摇头。
“姜世子，您说笑了，嫣儿是清竹楼的人，怎么能随您回侯府呢……”
“只要你愿意，就是想做世子妃也当得。”
这话脱口而出，不止方宏，就连姜靖宇自己也愣了一瞬。
但望着女子天生含情般的双眸，他却丝毫不觉后悔，反倒觉得若是眼前之人是他的世子妃，他似乎当真是做什么都愿意，至少此刻是。
泱泱却不为所动地收回目光。
“若嫣儿不愿呢？”
她的语气平淡，显然不是随口之言。
姜靖宇的脸色总算难看了几分。
气氛凝滞了半晌，孰知姜靖宇性情的方宏也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抿唇不动声色执起酒樽尽数喝下。
姜靖宇目光触及之时，眸色一顿，忽而执起另一盏酒壶往酒樽里倒了一杯酒，将之递到泱泱身前，低声道：“若是当真不愿，那便以杯酒赔罪。至于往后愿不愿，往后再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