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主宫室,统领蓬莱帝国军马,分派职能营建架构,再持续收编民众为己用,打造社群关系,借以推进科技发展,将人族生态链向良性的方向引导……此般庞杂繁冗的种种部署,却非一蹴而就之事。
首先迎来的是武帝亲眷,来自于皇族的讨伐,毋宁认为是复仇的行动。而随武帝之死,带来的结果是宫廷架构四分五裂,麾下的军队早已随武帝的告毙一哄而散,各个部别成员流散,京师的职能混乱不堪。而乱局之下,此前的皇族却挟复仇之慨,高举为武帝正名的旗号,拧成了一股绳,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与此阶段,宫城各处颓败凄清,京师重地十室九空,处处透着萧索的景象,肖凡则亦步亦趋,寸步不离地守护在聂语晴身旁,更有天雅、海魂随侍在旁。
肖凡始终有个说不明白的第六感,有一双置入深空的上帝之眼,正紧盯着他们这几个时空穿梭者,这股威压凝如实质,令他每时每刻均处在惴惴不安中。
而聂语晴正大刀阔斧地进行各个部别的收编,对高端武者的职属安置更被她规划得井井有条。最大的要点不在于营造全新的皇室班底,更不在于稳定局势,如履薄冰地推展民生建设。三号位面原就不存在安定团结的局势,以武力威慑属下听令行事,以暴制暴才是王道。
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将武帝所属的原皇族成员斩尽杀绝,所谓除恶务尽是也,既势成死敌,便再无第二条迂回温和的路径可走。
肖凡时时防备着那双上帝之眼,而上帝之眼的主宰者更对他深所忌惮,通过气机交感,早已得知这个外来异种的存在,更为其无法察知的强大,感受到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威胁。
上帝之眼的来由则非一人,却全然属于三号位面武道历练中的前辈高人,他们共有九人,尽由这四百年内突破武道极峰的隐世武人,或在深空巡游历练,或于湖海波涛浪急之地打磨功法、淬炼躯体。
这些位于星球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均为隐姓埋名的武道高人,而之所以不求闻达于民间,跟诸侯王族争权夺利,正因为他们对武道的求索心已深入血脉,自然而然消弭了世俗欲情。
他们事实上并无勘破世情,继而破碎虚空的能耐,然而其中之一与肖凡的初次相逢,其微妙感应和记忆体精微触探万界的诡异情境,更远胜武帝的电子态记忆体的庞杂寥阔,便迫使肖凡提前踏上了时空穿梭的旅程。
…………
敲响门扉的轻悠剥啄声传入耳际,春怀楼坐于皮椅上的身子微微端正了些,正待呵责斥退,紧跟着室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又令他放松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未经允可便径行步入室中的,正是雪境寒梅,春怀楼的妻子白雪梅。
春怀楼取杯浅饮一口浓茶,白雪梅上前几步,抚摩着他微锁的眉心处,柔声道:“又在为了那件事烦恼?”
“是啊,我是被他们闹得心力交瘁……真是不胜其烦!”春怀楼放下杯盏,又再深叹了一口气。
夫妻俩平日里工作、生活均融洽默契,扶携无间,且心意相通,春怀楼的所虑所烦者,更是当前区域架构中的头等大事,白雪梅自然心知肚明,更确知其烦闷之所在。
“他们的看法不能说没有道理,只能说当前提出来,还没到最佳的时机。”白雪梅轻声说道,转向宽椅背后,修长的双手探出抚慰之态,给丈夫进行头部按摩,力道却甚是轻缓。
“你指出的,正是问题的核心所在。”春怀楼舒适地将头部倚在妻子的双手间,叹道:“我这个人向来胸无大志,又岂是贪慕权柄之辈?可要让我拣定继承人,立刻做出决定,那也太过强人所难,换个角度看,当前局势不靖,我李春何德何能,敢作出这样的决定?”
白雪梅轻笑道:“对,这无形中就相当于称帝了,是一种变相的树起旗帜,自立为王了。这件事万万不能做!在东国民众间落下话柄事小,激起更大的变乱事大。”
“是啊!道理跟他们反复说过无数次,谁也听不进去啊!”春怀楼说得激愤,紧跟着神色却又颇见惆怅,说道:“有的人甚至认为,眼下正是称帝的最佳时机,还不是一个两个这样认为,甚至唐飞……钱猫就很赞同他们的意见,这简直……唉!”
“老公也别为这个忧心,如果排除天使当铺在其中见缝插针的嫌疑,毕竟跟着你的兄弟,伙伴们也是好意,大伙儿也得知道,他们跟着东奔西走,披荆斩棘的老大,有没有夺取天下的野心和魄力。”白雪梅语声一顿,补充道:“不能说到最后,举国民权掌持在你手中,你却往后一缩,大伙儿可全被你撂下了,对不对?我们也得站在他们的立场考虑考虑。”
历代帝王,由登基主理举国事务之初,便要进行后裔继承人的奠基仪式,如果君主子嗣不旺,甚至繁衍后代的生育能力缺失,那更是会在从政多年中遭到源源不断的上表奏书,于亲族血脉中拣定合适的继承人,以备君主或无疾而终或遭逢不测之际,维持政局的完整和格制的延续。
这种事无法因循君主个人意志为转移,君主志愿如何毫不重要,既属传承的祖遗宗法,更能称得上较为科学的远见之明。正人心而靖浮言,这是一个基础,人心是机制架构的稳定,浮言则是遭逢改朝换代之际,造成不稳定因素的隐患。
道理易懂,在当前春怀楼的行政格局中,却行之不易。
主要的缺陷在于,他还未给自己的统领区域正名,虽看似大势所趋,这个举国一统的元首之职,在或远或近的将来,很可能真是春怀楼的囊中之物。但毕竟所谓大势,只是隐约的棋局,并非举国拥戴,各方势力俯首称臣的确切认定,这个时候就说称帝,将东国就此改元自立国号,至少春怀楼的脸皮还不够厚,这件事是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