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寂静,无疑来自于钱猫的出言不逊。
换言之,神君最亲厚的朋友,环顾会场过百名参会者,也就钱猫、春怀楼、炎神、杨烨四位而已,甚至寡言少语、却对张峰夫妇恩重如山的路拾金,稳健有加的北极光,冷静而睿智的张玉强,加上性格跳脱的随便死,开朗而没什么主见的忆终年,大局观较强的伤无痕,手握大股资源配置权力的常晗、蒋涛、褚如明……等等等等,大多跟神君都没多少交情可讲。
而一向尖锐的杨烨此刻态度暧昧,显然不愿意在言辞上开罪神君,春怀楼对神君卑躬屈膝,断断不敢冒死以谏,炎神更有愧有心,早被伙伴们边缘化,能不说话尽量不开口。
也就钱猫还敢出言调侃,以说笑的口气冒犯神君的威严。而他的态度,在场许多人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当然更不会宣之于口出言阻止什么的,没准神君真拿钱猫当生死兄弟呢?这种事谁说得准,揣摩圣意一向凶险莫名,搞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责,大伙儿脑子清醒着呢!
“你看今天都没带女眷……没有女的到场,不要说小妹,连寒梅嫂子都没有邀请赴会,大伙儿确实有要事商量。”钱猫接着说道:“而这件正事吧,摆明了是要遵照神……梨子你的意旨,总之不会跟你的诉求背道而驰,那么,这其中的详细过程,你也不是非得了解不可了,对不对?你本身就是怕麻烦的人,又不打算统领全世界发号施令,这跑来搞得大伙儿都尴尬,一个个话都不敢说,何必呢!”
肖凡定睛打量着钱猫,脸色数变,目光闪烁不定,嘴巴张了张,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返身大步走出了会场。
途中苏华微笑向肖凡点了点头,肖凡愣了一下,也点头回应,脚步却并未停歇,直到离开了这幢屋子。
这一幕,则被密布空阔会场墙群里摄录机组精准锁定,全然录制下来。今天在场的或不在场的大群僚属,此后想必会得到深度解读的,貌似苏华跟神君又达成了某种默契,对春怀楼的削权行动,又会否已然得到过神君的允可,各种看法、评判不胫而走。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或许血性尚存,二十七岁的钱猫又是神君的挚友,他的话说得过份点儿,语气激烈点儿,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冒犯虎威。
总之就这个过程中,怎样考虑的人都有,只能暂时搁置,观察神君此后的态度自然难免。而神君既然自觉离开,那么该谈的事还得重新开始。
今日议项有三,其一为神殿的建设规模,用工用料和进度把控。
其二为苏华可以动用的权属职限,需要界定出边际,假如要什么给什么,索性春怀楼退位让贤算了,苏华直接当皇帝就好了,所以要加以限制。
其三为最重大的民生迁徙事宜,既要悄无声息地进行,又要大张旗鼓地运作。按照用地规划的草图,神殿的体量、容积都得冲着大里去,那么拓地千里生人勿近,甚至还要加上周边过千平方公里的境域,均属皇城根子的领域范畴,所谓京师重地,是必要率先纳入考量的。
这也就会自然衍生出一个大问题,真要把如此巨量的民众驱赶出城,尤其还要在神君的故乡动土,就不可能不惊动神君本人,纵然神君浑浑噩噩的不理政务,至少神君的家人亲眷会有所觉察,那么神君会否故作姿态,虎躯一振发一发雷霆震怒之类的表态,就有些不好捉摸了。
“尤其是那个张峰,向来自诩为正人君子,事情一旦走向这个局面,他是断定要出声反对的……”顾锦添是杨烨的麾下大将,当初随行踏遍天涯的先行军,后得到蒋涛的引荐,春怀楼的重用,此时掌控军机事务,称得上手握大权,肖凡来到之时,他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神君一旦离开,则变得颇见恣肆起来。
他语声也只微顿,立刻接道:“众所周知,神君很敬重这位便宜老爹,他把话撂那儿,神君就算做做样子,也非得同意不可,所以矛头就会指向我……呵呵。”他呲牙笑开了,却道:“咱们这些人倒无所谓,不外乎听命施为,苏华老总可得押上去打头阵。”
“没关系,一切后果我承担。”苏华大义凛然,从容不迫,语声虽低沉,却答得很是铿锵有力。
“你能承担个毛线!”钱猫继续出言不逊,他看不惯苏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始终摸不着头绪,这个不名一文的家伙,是怎么忽然间就上位了呢?于是接了一句:“到了不能收场的那天,处在风口浪尖的可是春哥!只有春哥会遭到责罚,春哥才是梨子指定的皇帝!”
他对开建神殿事宜,始终持反对意见,根本厘不清,为什么要干这件事?但这回事轮不上他做主,不但苏华广泛发动群众,邀集的呼声早已众志成城,春怀楼夫妇也是戳力促成的态度。
果然春怀楼说道:“钱猫过誉了,大家份属同僚,共襄义举,谁当皇帝皆属次要事项,只是神君志趣高远,雅不愿亲手打理俗务,因此将滔天职权下放,我等自当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替神君收束人族事宜,挽救人类族群之繁荣兴盛,继往开来,逃脱灭顶灾变等相关事宜,我辈……今日到会的兄弟们,都是责无旁贷的。”
“再有顾兄提到,利器大哥可能出现的态度变化,窃以为,这方面倒无须过度疑虑,只要我等亲自觐见,直抒其事,陈清利害干系,利器大哥素来善解人意,为人厚道,自必会乐意允准……”
“小李滔滔不绝的,说得又工整又好听。”褚如明打断道,此前肖凡来到,他只是在侧面观察了良久,果断一言不发,这会儿总算说话了,却变成了讥刺,“我倒想问了,利器……也就是咱们天道公司的第三大股权人,人称张峰的那位爷,小李倒要怎样去说服他?”
苏华微微一笑,也不知道算不算冷笑,当此场合,他这身份不明职属不确的,总之他是不会发言的,由得别人叫嚣得越凶猛越好,打定主意抱紧神君,就是他的谋略指向。
春怀楼坦然道:“当然以说得清楚明白为最佳,张峰大哥并非不通事理之人,自能得出与我等一般无异的觉悟。神君从事的是万世不迭的伟业,行使的是至高无上的权柄,虽说区区一座神殿,不足以作为贡奉神君伟力的栖身之所,但终究是大家伙儿的一腔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