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敲墙,是夜行人常用的伎俩:投石问路。假如屋里有人,听到墙外有动静,会打开灯看看情况。而夜行人发现有人居住,会悄悄退走。反之,即可为所欲为。
夜行人敲了几下,没发觉有任何动静,感到安全了,一个飞扑,便到了阳台栏杆下面。
再一招壁虎爬墙,翻过了阳台栏杆。
阳台上挂满了晾晒的衣服,夜行人兴奋地扯起一件件衣服,放到鼻端嗅了起来。
直嗅了好一会,才放下衣服,从随身小包里取出工具,开始拨弄阳台门上的锁。
术有专攻,夜行人轻轻拨弄几下,那门锁发出“咔嗒”一声响,轻而易举地就被打开了。
根据经验,他确信房间里没有人,拿出一个迷你手电筒打开了。
还没等他看清室内的情形,阳台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咦?”夜行人很是奇怪,又没有风,这门怎么会自动地关了呢?
他悄悄折回来,又把门拉开。做贼的,必须给自己留条逃生路,这是他多年从事这一行得来的经验。
朝阳台上扫了眼,没有人影。
他壮起胆子,转身回了房间,打算继续寻找财物。
后面的门“砰”一声,又关住了。
“咦,邪了门啦。”夜行人自言自语着,回身去扭锁。
他决定这次打开阳台门之后,要用个东西挡住,免得再出现自动关门这样怪异的情况。
但任凭他怎么拧,用多大力,那锁子好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一般,纹丝不动。
“咦,这房子还会闹鬼呐?”夜行人的手心开始冒冷汗。
打不开阳台上的门,意味着出师不利,那就必须放弃这家了。
眼下最当紧的,是把房门打开,及早地离开这里。
主意打定以后,夜行人用手电筒照着路,快速寻找到了房门的位置。
他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眼看就要走到房门跟前了,突然发觉自己走不动了。
他感觉到前胸衣服紧绷到身上,后背的衣服却毫无存在感,出现这种状况,说明他的衣服后襟子被扯住了。
“什么人?”他低吼一声,转身一个扫膛腿,在后面的不管是谁,冷不防中了这一腿,都得把他衣服给松开。
却是扫了个空,后面连个影子都没有。
“咦,这房子真闹鬼啊?来来来,有种你就出来,老子还没见过鬼是啥样子呢,满足下老子的好奇心吧。”夜行人无名火起,嗷嗷叫着将胸脯拍得啪啪响。
前一刻他的手还在拍胸,后一刻手就不归他使唤了,像被人大力握着,照着他自己的脸打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夜行人眼冒金花,眼泪都出来了。
夜行人满腔怒火化作屁滚尿流,双腿一软瘫到地上,连连磕头:“鬼大人饶命,我不该来这里冲撞您老人家,求求您放我出去吧,我回去就给您烧高香,送冥币。”
彻底怂了。
忽听得房门外传来上楼梯的咚咚声,夜行人顾不得恐惧,就要站起来找能躲藏的地方。
唉,谁让他选择了这么个需要偷偷摸摸躲躲闪闪的职业呢。鬼当然很可怕,但人更可怕。
随即他便发现祸不单行,不仅楼梯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要站起来的行动也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两个肩膀上像是压了千斤的重担,任凭他怎样用力,都无法从地上站起,就定格成磕头的姿势了。
也没听见外面的人拿钥匙开门的响动,房门无声无息地自动打开了,紧接着一声轻响,房间的灯亮了起来。
一个面貌俊秀,身姿挺拔的年轻男人,怀抱着一个熟睡的女子走了进来。
最诡异的是,也没见他回身关门,那房门便悄悄地自行关上了,和刚才阳台门的关闭方法一样一样的。
夜行人看得心惊肉跳,迅速低下头,假装不存在。
“你是谁?”刘昱抱着黄兰走到他跟前,故作惊讶地问道。
“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小偷小摸,您高抬贵手,放我走吧。”夜行人害怕得只管磕头。
他现在是肚子里打灯笼-心里明白,自从他爬上这个阳台,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在人家的计算之中。
刘昱将黄兰轻轻地放到床上,自己往沙发上一躺,这才看清夜行人的样子。
长相还算清秀,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
“你错了?错在哪里了?”刘昱大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
“我不该偷偷摸摸。”夜行人倒也坦承。
“态度还不错,起来说话吧。”小伙子面相并非狡诈之徒,刘昱就不想继续给他施加压力了,暗地里唤回了三鬼。
肩膀上压力骤然消失,小伙子立时感到轻松,试着抬起膝盖,一用力。真的能站起来了。
“高人,谢谢您,我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是迫不得已;求高人不要把我送进警局。”小伙子抱拳躬身,一副江湖人的做派。
“说说吧,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走上这条路的?你的身手看起来不错嘛,干点啥不比干这个强?”
小伙子心里一暖,泪如雨下,把多年的委屈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他名叫年年,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祖上大大有名,是康熙年间的封疆大吏。因为有家传武艺,初中毕业后就成了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
不料想回家探亲的时候,撞见了堂叔欺凌他家父母,非要拿薄田换他家的好田。
年母为儿子长远打算,哪里肯依?
堂叔家有五个儿子,在村里是一霸,见他父母不肯答应,带着儿子们将他们痛打了一顿。
同村人慑于那家势大,避之犹恐不及,谁敢上前拉架?
年年是在医院里看到父母亲的。父亲脸肿得老高,腿一瘸一拐的,而一向健壮的母亲头缠血渍斑斑的白纱布,鼻插氧气管,脸色苍白。
年年没有忘记自己是军人,回村找堂叔理论。可那家人不但不肯承认错误,还骂他是野种,狂妄地叫嚣,“你敢打我们?别忘了你是军人。”
看着一起长大的堂兄弟,个个对自己横眉冷对,都是拿着铁锹棍棒,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狂妄相。
被人骂作野.种,母亲被打成重伤,村里又没人给做主,父亲只会哭。年年再也无法忍耐,顺手拎起一根扁担,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年家五虎平时在村里专横跋扈,看到年年气得发抖,更加得意,还挑衅地冲他竖起了中指。
年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抡起扁担就抽了起来。
五虎一看,吆喝,当了两年兵,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今天得好好地收拾收拾,好让村里那些不老实的开开眼。于是抡起家伙,冲年年扑了上来。
五虎在农村打架仗着人多,并没有多少技巧可言。哪里是年年的对手?被年年秋风扫落叶一般,打得东倒西歪,个个挂彩。
最后的结果就是挨了打,求了饶,赔礼道歉,再加上包赔医药费。
按说这样就算完事了,但没有想到,他们私下里告到了部队。
按照部队的习惯,军民发生冲突,首先处理的就是军人。
年年被开除军籍,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家乡。
屋漏偏逢连阴雨,母亲患上了肝癌,家中无钱医治。年年愣是瞒着母亲将家里的田地贱卖,才凑够了住院费。
可是,医疗费如同张着大嘴的怪兽,压得年年喘不过气来。
求天天不语,告地地不应,他无奈地走上了夜行人的道路。
刘昱听着听着,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年年,要是给你个正经工作,你会不会改恶从善,不再做这一行了?”待年年说完,刘昱偷偷拭去眼泪,平静地问道。
“我急需钱,上班的话,谁肯先预付我工资?”年年苦笑道。
“你当过兵,正好帮我训练一个军事化的保安队,月薪三千,可以提前预支工资,你干不干?”
“老板,此话当真?你不会骗我吧?”年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厂里上过班,一个月才三百多元;这里却说要给三千,真不是忽悠人的吗?
“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干,我预支你十个月工资,先给伯母清了医药费。怎么样?”刘昱一脸真诚,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
“干,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跟着你干。”年年胸脯一挺,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请问下老板,咱们公司叫什么名字,都是经营什么业务?”
当他知道是达摩武校和新衣尚公司时,彻底地蒙了。这个年轻的老板,竟能拥有两家在川淅小有名气的公司,真是不可思议。
“都是朋友在帮忙的,我还是个学生。”刘昱笑着解释道。
年年又是震惊不小,竟然......还是个学生?
从校服事件中,刘昱想到了安全隐患问题。特别是刚才年年翻窗入室的行为,更加剧了他的这一想法。
眼下,新衣尚不断地发展壮大,安保问题需要提到重要日程上来。
达摩武校的学生身体强健,可以优先考虑当保安,但他们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个人单打独斗还可以,协调起来,统一号令却不是那么容易。
如今就不同了,年年的出现,让刘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
作为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年年正是上天送来的人才。一旦保安队组建成功,不但解决了达摩武校学员的就业问题,还给新衣尚提供了安保,黄兰的人身安全也有了保障。
两个人越说越投机,不知不觉间,天已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