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成,你们扈家一向有忠厚之名,我是知道的,我相信你的诚意。”
张知县思虑片刻,一副推心置腹之态道:“既然你主动询问,我这里正好有一件棘手之事要交给你做,你不但要做好,还要做的隐蔽,不能泄露了消息!”
扈成见事成了,暗暗心喜,慨然道:“大人尽管吩咐!”
“坐下,坐下说话。”
张知县伸手招呼他,放低声音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果如西门庆所说,最后问道:“你敢入水泊梁山,去和那什么‘白衣秀士’交涉吗?”
扈成说道:“交涉之事大人勿需担忧,包在小民身上。只是,梁山水贼肯定会趁机讹诈,还需一笔重金才能把人赎出来。”
他见对面脸冷了下来,急忙又道:“阳谷县衙一向清贫如水,自是没有钱财去赎人,着实为难县尊大人了!”
张知县满意的点点头,捋着胡子问道:“该去哪里筹钱呢?”
“此事也容易,乡间大户随便凑一凑就够了。”
扈成解释一句,再次起身,拱手道:“蒙大人看重,扈成愿为大人筹钱!”
“好!好啊!”
张知县喜得胡子都揪下来几根,连声赞道:“我今日才知,阳谷县也有深明大义之义民啊!”
“只是……”
扈成又迟疑道:“只是扈成没有身份,名不正言不顺,不便开口。”
“呵呵,皇帝不差饿兵,本官知道该怎么做。”
张知县是老官僚了,稍一思索便道:“扈成,我提你做本县‘扈祝李三庄联保都保正’!你意下如何?”
“比我想要的临时职务还要好!”
扈成大喜过望,忙拜道:“小民扈成,一定不负大人厚望!”
保正相当于乡长,负责乡间的税收、户口、治安、训练勇壮、缉捕盗贼等事务,一般都由乡村大户担任,祝扈李三庄都有各自的保正,也是三家家主。
扈成这个三庄联保都保正,顾名思义,就是官府授权的,负责三庄安全事务的吏员,祝扈李三庄都要受他管辖。
虽然祝家和李家肯定不鸟这个有名无实的都保正,但有此吏职在身,扈成便握有大义名分,能在纠纷之中占据主动。
祝、李两家若挑起冲突,扈家就是奉命讨贼,对方则是对抗官府,先天就理亏,打起仗来也会心虚。
“扈保正,本官限你半月之内,救出被劫之人,你能否做到?”
张县令摆出上官威势,凛然喝问。
扈成昂然道:“不用半月,十日足矣!”
张知县更是喜悦无限,畅意笑道:“哈哈哈,你现在是本官的人了,以后忠心为本官效力,本官少不了你的好处。”
二人又交谈了一会,吃了几杯茶水,扈成辞拜而出,由一个小吏领着来到县衙大堂,在公事房里找本县押司写公文。
那押司姓孟,相互也都识得。
这孟押司招待扈成在大堂坐下,听了小吏转达的知县命令,没有即刻动手,而是很热络的跟扈成聊起了家常。
扈成见他迟迟不动手做事,知道这鸟人也要钱,只好又塞了十两银子过去。
孟押司收了银子,这才乐呵呵的写了告身文书出来,又去后面请张知县盖上大印,颁与扈成。
扈成小心收好文书,正要出门而去,又听孟押司说道:“扈少庄主,你这个三庄都保正可不好当啊,没有县衙的人给你做靠山,祝李两家不但不听你的,还会故意给你捣乱。你想好如何处置了吗?”
“我的靠山?不是张知县吗?
扈成一愕,瞅着对方表情,一下明白过来。
他有了官府的授权,但还需要一个能够到现场认证的官府代表,才能镇住乡人。
孟押司是在主动暗示自己可以为扈家站台,这等权钱交易,自然需要支付报酬。
“这鸟人的出场费一定不菲吧?”
扈成暗中吐槽,想压一压价,便故作不知道:“多谢押司提醒,我有县尊大人之命,谅他们两家也不敢公然违抗。”
孟押司面色一变,讥笑道:“哦,那就好。呵呵,预祝扈都保正新官上任,马到成功。”
“告辞。”
扈成拱手走了,眼看要走出公房大门时,孟押司终于憋不住了,急忙出声叫住他:“扈保正且留步。”
他走了过来,对扈成笑道:“我和你父亲是多年老友,半年未见,甚是想念。明后两日我正好休沐,想去你家里会会老友,顺便也帮你传达一下知县大人的任命。扈保正不会不欢迎我吧?”
“怎么会!押司赏光到我家,我当以贵客相迎!”
扈成笑道:“家父也常念及押司,我看今天你也下值了,不如和我一起同行。”
“甚好。”
孟押司道:“待我收拾一下。”
扈成在屋里等这位爷,又吩咐扈贵去租一辆驴车来给他乘坐,然后骑马跟在驴车后面,一同离开了县衙。
走到城门口,那郓哥又跑了出来,提着篮子追在马旁说道:“小官人,武大说他要处理些手脚,这一两天就去扈家庄投你。”
扈成示意扈贵护着驴车先走,停下马说道:“你告诉他,不要省钱,尽管租车过来,租车钱我给他销了。”
“是是是,呵呵,好好好。”
郓哥讨好着应了,踌躇了一下,忽然说道:“小官人,你收留了武大,要不也收了小人吧,小人不要五贯七贯,只要一贯钱。”
“哼哼,武大会蒸炊饼,你会什么?”
扈成耻笑道:“你自己说说,你除了会吃饭,还有什么本事?”
“我……我……“
郓哥脸胀得通红,结巴了半天,咬牙说道:“小人愿意为小官人去死!”
说着从篮子里掏出一把削果皮的小刀,顶在自己脖颈上,叫道:“只要小官人给我爹一口饭吃,小人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哦?还是个孝子!”
扈成不为所动,居高临下盯了他一会,开口说道:“你先给我办一件小事,办好了,就是我家庄客,办不好,就不要再纠缠,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郓哥高兴的鼻涕都流下来了,急忙跪地磕头,“小官人随便使唤。”
扈成道:“很简单,我告诉你几句话,你把这话教给附近的孩童,让他们熟唱童谣,最好在附近县乡都有传唱,传播的越广越好。”
郓哥抹了把鼻涕,笑道:“这种事情,不就是丐子的‘莲花落’吗?小人最擅长了。”
“小人不但教给孩童,还教给其他闲人,教给过路乞丐和商贩。保证半个月内,整个郓州人人都会唱,一个月内,周边州县,甚至整个山东都有流传。”
“这猴子成精了。”
扈成见他理解得比自己想得还透彻,颇有些看重此人,点头道:“你所言正合我意,但愿你做得能和说的一样好。”
说完从腰袋里拎出两串钱递了过去,嘱咐道:“这两贯钱是给你的活动经费,十日后我会派人检查流言情况,再付工钱给你。你若敢骗我,知道后果。”
“借小人一百个胆,也不敢骗小官人的钱。”
郓哥喜滋滋的接下钱,放在篮子里,抬头问道:“小官人要传什么话?”
“两句!”
扈成伸出两根手指,一字一字道:“第一句:江湖落难无亲朋,山东阳谷找扈成!第二句:平生不识扈大郎,就称豪杰也枉然。”
郓哥默念几句,竖起拇指赞道:“这两句话,都是夸小官人的,说小官人最讲义气,天下豪杰都应该来投小官人。”
扈成笑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人打死不忘。”
郓哥提着篮子走了,生怕忘了,边走边念叨,一路上撞了好几个人。
……
三人回到扈家庄时,日头还没落山。
扈太公得到了庄客的通报,急忙迎出庄门,和孟押司激动的握手,两位老友亲切交谈着,一起回到屋里叙旧去了。
扈成洗漱了一番,不想浪费时间吃晚饭,命人送来几个炊饼,光着脊梁在桌上就水吃。
刚吃完馒头,正换衣服时,就见扈三娘像回自己屋子一样,一脸沮丧的推门进来,鼓着腮帮子坐到桌边生闷气。
扈成皱眉道:“进门前要先敲门,你连基本礼数都不懂吗?”
“我以前都是这样,你也没说什么啊!”
扈三娘犟嘴,还白了他一眼。
扈成无奈,不再理她,自顾自的换好衣服,径直走向门口。
“你没看到我不高兴吗?”
扈三娘一下跳起来,抓住他的腰带把他拽了回来,甩手叫道:“你以前见我这样,都会问我,妹妹为什么不开心,然后还会哄我,现在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是不是……哎呀!”
正撒泼时,被扈成一把揪住耳朵,痛的直叫唤:“好疼!疼死了!你要干什么,快放手啊!”
扈成把她的脸扭到自己面前,斥道:“你这丫头,我和父亲把你宠坏了,越大越不像话!从今天起,我不再忍让你了,我要教你如何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
扈三娘却不屈服,双手在他身上乱挠,呲牙咧嘴的叫道:“我不要知书达理!凭什么女人就要知书达理?我不服,我不做女人,我要做男人!你们男人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唔?”
扈成听她此话,不禁一呆,仔细观察自己妹子的表情,心惊道:“她、她不会是……性别认知障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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