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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丝声音。

不需要任何证明,所有人都知道,此时倒在海底废墟之中的那条巨龙,实际上是过来保护他们的。

一个原本以为是传承自人王时代的庇佑,却没想到是罪恶的衰败之源。

他们在此守护了几百年,整个族群因为莫名其妙的衰败现象变得日渐凋零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正是他们守护的圣地之下,埋藏着一切衰败的源头。

而来自预言中所谓的末日的灾难,也并不是一直以黑影现身的巨龙。

真是无比讽刺。

“西奥多格的族人!”族长忽然厉声道,“还活着的所有的西奥多格的族人!”

“是!族长。”

“从现在开始,伊弗尼斯就是你们新的族长,他会带领你们去寻找新的希望,过上新的生活,拥抱空气和阳光,再也不会被饥饿和痛苦困扰。”

所有人为之一愣,没有想到族长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进行交接权力的仪式。

虽然存活着的族人不多,但是只要有人就还有希望,况且此时他们只要上浮,就能从被诅咒的命运中解脱出来,在只差一步就能拥抱阳光的时候,所有人都隐约感受到了族长的那份意志。

族长说完,转过来看向伊弗尼斯,严肃而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

“你是对的,比起守护什么虚假的荣耀,让所有人活下去才是正确的选择。”

“族长......”

“或许是我老了,也或许是经历过这么多灾难,我变得胆怯了,但是看到之前发生的一切我才发现,你确实有资格,也有足够的能力承担起‘族长’这个重担,以后的西奥多格就拜托你了。”

“原本应该有交接仪式的,我也应该将西奥多格的几件圣物交给你,不过荣耀权杖已经在你手里了,至于这个......我想在灵性恢复之后,它依然可以使用。”

族长说着,将一段骨刺交到伊弗尼斯的手中。

“西米利亚斯的庇佑”,原本应该因为巨龙打破庇佑的光罩而遗失在废墟之中的某处,却被族长在逃命的时候一起带了出来。

“这样就可以了,该交接给你的圣物都已经交接完毕,至于族内的那些秘密,你也都已经知道,我没有什么担心的了,以后就靠你,就靠你们,将西奥多格的荣耀,传承下去。”

族长说完,重新看向下方的废墟,看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

“真是讽刺啊,我们一直以来害怕的黑影,居然是来守护我们的巨龙,而我们一直以来守护的圣地,却是让我们衰败至今的源头。”

“西奥多格,在曾经的历史上,是一个人类与巨龙和谐相处的城市,既然巨龙在遵守着当初的诺言,我们也要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不是吗?”

“所有的西奥多格人啊,记住,从现在这一刻,我们将以守护下面这条巨龙为一生的荣耀,这是你们的族长,给你们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

“现在,带着希望去迎接新的生活吧,所有的责任,所有的错误,都由我来承担。”

听到族长这么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悲伤的情绪,他们都听出了族长话中隐含的诀别的意味,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伊弗尼斯,看向他们这位新一任的族长。

“你们先上去,我马上就过来。”伊弗尼斯对着昆汀和底格力说,“但是就像族长说的那样,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守护这条巨龙,这将是我们一生的荣耀。”

“是。”

昆汀和底格力带着剩余的西奥多格族人上浮,慢慢离开这片他们生活了几百年的海域。

昆汀隐隐察觉到族长和伊弗尼斯即将要做的事情,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

很快,众人离去,只剩下族长和伊弗尼斯,还有一个外人苏格。

“是要见证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吗?”族长问道。

“我只是想牢记西奥多格的荣耀。”

“很好,”族长转过头看向苏格,“善良的陌生人,感谢您为西奥多格做出的一切。”

苏格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族长也笑笑,身影游动,一头扎向下方被污染的海域,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苏格迟疑着,“他去做什么了?”

“献祭生命,”伊弗尼斯满面悲伤地道,“献祭他的生命,去拯救下面的那条巨龙。”

“有可能吗?”

“以巨龙的生命力来看,才过去这点时间,应该还残存着一点余力,在这种情况下由族长献祭自己的生命,应该可以将巨龙拯救回来,别看他那张严肃的脸,他其实也与我一样,是海洋领域位阶三的断绝者,甚至比我更加强大。”

“是这样啊。”

苏格看向下方被污染的海水,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族长的笑容。

只要上浮,就能看到新的生活,就能看到新的希望,可是在几百年的诅咒下,在挣脱出诅咒束缚的那一刻,那个老族长,并没有向上方表示出任何的追求,只是义无反顾地去到了下方的废墟。

一个将荣耀视作生命的族长,最后也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荣耀。

在周围弥漫的浑浊的海水之中,苏格看不到老族长的身影,他只是觉得眼眶火辣辣的,连海水都变得温热。

巨大的灵性以一种安静的方式传递着,虽然苏格和伊弗尼斯都无法看清下方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在以同样的注目礼,表达着自己的尊敬。

忽然,一个残破而腐朽的身躯从下方污浊的海水中冲出来,扬起脖颈仰天怒吼。

金黄色的竖瞳变得黯淡无光,可即便是这样,巨龙也在用最后的力量发出咆哮。

随着巨龙的咆哮,一团深蓝色的光慢慢汇聚于巨龙的嘴中,如同一个压缩的灵性光团一般,猛地扩散出去。

深蓝色的光远远传开,被这道光芒覆盖的每一处,原本浑浊而充满污秽的海水,开始一点一点净化,变得澄澈,干净。

在发出这道光芒之后,巨龙再一次倒下,缓缓沉入海底的废墟之中。

“这是......”伊弗尼斯脸上流露出巨大的惊讶,“它在净化这片海?”

“有什么不对劲吗?”苏格问道。

“以它原本的能力,确实是可以净化的,但是现在它刚刚被族长以献祭的方式救回来,在灵性没有完全稳固的情况下再次用出这样的力量,它会因此而死的!”

“什么?!”

“是的,”伊弗尼斯从极度的震惊之中慢慢恢复,整个人似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脸上透露着无比的疲惫,“没想到,这就是巨龙吗?也是与西奥多格一样,是一个将荣耀视作比生命更加重要的种族。”

“所以,即使拼着刚刚被救回来的生命不要,也要用尽所有的力量,去净化这片被污染的海水。”

伊弗尼斯默默地叹了口气,过来拍了拍苏格的肩膀,“走吧,见证了他们的选择,已经是我们毕生的荣耀了,只是有点可惜,没能知道那条巨龙的名字。”

“我,”苏格身体忽然一震,“我想试试。”

“什么?”

“我有一个办法,想要去试一试。”

伊弗尼斯惊讶过后,认真地盯着苏格的眼睛,“有把握吗?”

“不知道,但是有尝试的价值,不是吗?”

“那注意安全,我就在这里等你。”

苏格点点头,调转方向猛冲而下。

虽然巨龙用自己的生命净化了这片被污染的海域,但是弗洛第留下的衰败的污染是位阶一的力量,即使是巨龙全力的净化,也需要时间。

苏格没有多说,直接进入“隐匿”形态,尽量避免被周围污染,一路向下。

终于,在一条巨龙的身躯出现在他面前。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巨龙,但是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主动跟巨龙发出提问,还是头一次,苏格无比紧张。

“隐匿”状态解除,还没等苏格说话,就听到一个古老而微弱的声音出现,仿佛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善于‘隐匿’的人类,感谢你为西奥多格所做的一切。”

“你能说话?”苏格下意识问出声,想想才意识到这条巨龙早就说过话,“你......是用自己的生命净化了这片海域吗?”

“竭尽全力,也不过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呢?我是说,你如果不过来的话,以巨龙的姿态,可以去到任何一个地方,也不需要面对衰败之源,也不需要面对那个神秘的家伙。”

“古老的契约,是巨龙守护的荣耀,守护西奥多格,守护里面的人类,我就是因此而生的。”

“那你又是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呢?”

“我被封印了,在我从封印中挣脱而出的时候,我感觉到了西奥多格的危机,因此过来,履行守护的职责......”

巨龙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似乎是因为身躯内的生命在迅速流逝。

“只是,有点可惜,因为我不能继续守护下去了。”

听到这一句,苏格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眼泪夺眶而出,高声问道:

“如果我有办法能够让你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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