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因为永安这一趟子事儿,你们都厉害的不得了,在外头,也是众人喊声爷的!”
冷笑一声,别以为长遥这三年一直待在内宅,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之所以没有动手,只是因为时机不到罢了。她要的,从来就不是只有一点儿成就就缩回去的人!以往觉得常争鸣还能培养一番,可如今看来,着实有些高看他了。她难道是因为那些红利才生气的?她气愤的是,生意出了岔子,他们第一时间想法的竟不是全力补救,而是上下串通一气的来瞒她!难道瞒过了她那些少挣的银子就会凭空冒出来?不!根本不可能!
长毓商行的生意一直在不断扩展,每一季挣得银子虽然看起来多,可每一笔都要记录在案,都有其用处。虚报了数额,到时候,他们为了补全亏空,势必要拆东墙补西墙,根本就是饮鸩止渴!这干子蠢货!
底下几人还想给自己求求情,尤其是一个姓冯的布庄掌柜,一脸苦涩的看着长遥,为自己叫屈,“主子,实在不是我等欺瞒主子,实在是因为今年不太景气啊!这,这今年几乎各地都有灾荒,这百姓们手里都没钱了,怎么会来买咱们家的东西呢?我等,还想请主子将库存的银子救济我等一二呢!”
“大胆!”
听见晴川娇喝一声,那冯掌柜也没觉得有什么震慑力,他一直都不怎么看得起女人,再加上晴川只是陆长遥的婢女,怎么能有资格教训他这样的人?因此,这私底下看清楚的眼神还真有些不屑。当然,他即便再怎么看不起女子,也不可能对着长遥说出来,甚至,若是长遥真的对他生厌,他还真没有什么机会继续爬上去!
冷冷的看着这不知死活的冯掌柜,长遥慢条斯理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冷声道,“冯掌柜一心为民,自然难得,只是,你每个月往金枝胡同送的那一百两银子,若是捐给百姓们,岂不是大大的善心?”
此话一出,冯掌柜顿时一脸冷汗,他,他是在金枝胡同养了个外室,但此事做的极为隐蔽,小姐是怎么知道的?眼光流转之间,没什么人有心情跟他对上那灵犀一眼,众人这会儿心里想的都是差不多的,若是小姐对冯掌柜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那岂不是说明,他们所有人……
“不只是冯掌柜,黄掌柜,你家外侄为了强占百亩良田,生生逼得人家来敲登闻鼓,偏你本事极大,几番运作下来,竟硬生生的将之压了下去,你真是个好样的啊!还有其他人,不一而足,我想找个好点儿的典范,竟是找不出来了!我们来永安才多长时间!不仅没有如同料想的那般达到预期,反而成了欺压百姓的头号人!你们都是有本事的!真是有本事啊!”
说着说着,长遥的语气就愈发冷凝起来!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众人还想求求情,唯有常争鸣这些对长遥知之甚深的属下俱都一脸死灰,他们都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情,若是这会儿能沉下心来认错,或许还有补救之机,可若是一味推诿,想来会厌恶极了他们吧!
发现他们还想彼此掩盖一下,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长遥直接起身走人了,就让他们在这里跪着清醒一下头脑吧!养尊处优了三年,怕是除了把他们养出一身肥膘之外什么都没有长进!所幸这些人没有出现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事情,否则,长遥定要教他们个明白不可!
直到走出老远,长遥眼角瞥见一个沉默如高塔的人影,才缓缓停下了脚步,“明达。”
“县君。”
明达合掌施了一礼,眼神依旧沉稳,他可谓是对长遥等人的情况知之甚深的人了,只因这三年时间,除了与师门联系,他一直都待在永安,有时候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正因为这个,他才会对屋子里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感到疑惑。
就像那个冯掌柜,与自己的发妻结发三十几年了,夫妻和睦,儿女俱全,孝顺非常,三世同堂,日子过得何其舒服,为何偏偏要养什么外室呢?难道如今的日子不好?还有那黄掌柜,自己先前也是个被地主欺压的百姓,因得了长遥的赏识,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可他不仅没有对如他一般的平民百姓施以援手,而且还为虎作伥,做了先前自己最厌恶的那一类人!还有其他种种,都让明达感到奇怪的很。在他的预想里,长遥这般对他们,他们就算做不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该用心做事才对,为何偏偏……
知道明达在想些什么,长遥对此倒是丝毫不意外,轻飘飘的看一眼园中飘落的雪花,眼神冷冽,丝毫没有被那些人影响到自己。
“大师心性纯净,不被世俗侵扰,自然是不知凡夫俗子的想法。他们如今所做之事,其实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欲望难以平复罢了。”
“生而为人,都会有野望。譬如农夫,希望每年都风调雨顺,好多打些粮食。可即便是老农夫,打的粮食多了,也想着买个年轻姑娘,好享一享齐人之福。譬如读书人,他们日夜苦读,难道真的是为了要传承自古以来那些文字语言思想?或许真是有这样的圣人,那必然也是吃穿不愁,才有余力去想其他事儿。古人云,仓禀实而知礼节,诚不欺我。”
“再说剩下的那些读书人,我国有律,秀才可免百亩田税,举人之流更不必说,好处只会越来越多。他们所愿,不过是封侯拜相,飞黄腾达。然后,他们必可站立于他人之上,只是到了那时候,他们还能不能想起之前还未踏足官场时的雄心壮志,就是个未知数了。”
“野望……”
明达喃喃自语,这些话,他之前从未听过。在蜉蝣寺,因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大家都没什么别的心思,可如今听听长遥所说,他才深知,这世间,未必有师父所言那般美好……
“可,他们这般,县君你就不生气吗?”
这些人可都是县君一手提拔出来的,如今他们这幅样子,最怒其不争的,应该就是陆县君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