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顿挫般暂停了一刹那。
芬格尔勐地转身,t恤被雄浑的肌肉撑起,皮肤显露出青铁色,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
他旁边的桌子上就是拆解开的伯莱塔手枪,以他的速度只需要几秒就能组装完成,部分弹头上刻有繁复的炼金花纹,那是炼金子弹, 经过这种花纹的强化,弹头对龙类、死侍和混血种的威力都更大。
即使来不及动用这把枪,他也大可以转身全力突围,言灵·【青铜御座】发挥到极致之时,配合这些年来得自副校长那的龙类血清,足以让他在短时间内比肩龙类的身躯!
可他什么也没做。
哪怕是言灵的暴起, 也只是因为一时惊觉, 理智被吞没了一刹那, 本能的反应。
当芬格尔反应过来时,几近撑破的t恤“苟延残喘”了下来,膨胀的身躯恢复了常态。
他回头,沉默着,在黑暗中望着路明非的方向。
等一个答桉。
“哈哈哈!被吓到了吧!”
阴谋得逞的大笑声让芬格尔额头青筋跳了两下。
“好了,不逗你了。”路明非手中的手电筒照向屋内一角,他轻笑道,“师兄,你觉不觉得楚子航他爹有点像你?”
芬格尔沉默了会,口吻懒散带着嫌弃道:“完,全,不,像!”
“这么笃定?”
“我可不会把我的媳妇送给别人, 即使是为了保护、照顾她。说起来,之前迎新晚会你跑哪去了,怎么没见你人?免费的澳洲龙虾都不稀罕白嫖了?师弟你果然暴富了啊,那以前的账单咱们一笔勾销可好?”
“晚会?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师姐都告诉你了。这么看来,师姐果然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女孩啊!那没办法了, 答应她的事只能做到了。”路明非拍了拍脑袋,摇头叹气。
“啥好事啊?让我也凑个热闹呗!”芬格尔凑到师弟身边,一脸垂涎三尺的模样。
“不行不行,这种事不方便说出来。”路明非摆摆手,东张西望在屋内晃悠。
芬格尔充分展现了当代卡塞尔高材生能伸能屈的优良品德,一把抱住了路明非的大腿,毅然决然道:“不行,我最讨厌别人吊我胃口了!你今天不说我就不放手了!”
“有你这么无赖的吗?”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誓不罢休!”
“师兄你真是说着最狠的话,做着最怂的事。”路明非忍不住给他竖起了大拇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私密,你非要问,那我只能说了。”
“放心大胆说!”
“我师姐说,她想再体验下被喜欢的人紧紧握住手的感觉。”
路明非看着床头柜上的全家福照片,微笑说道。
“……牵手有什么好的,握久了手心里就都是汗,湿漉漉的, 还有些黏。”背后的男人语气悻悻,还有些艰涩。
“是吧!我也这么想,果然还是拒绝了好!卿卿我我什么的看了就想点把火!”路明非用力点头,大有子期遇到伯牙之感。
“这怎么可以?!我们是男人啊!”芬格尔突然严肃起来,就像仕兰中学那位总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教导主任道,“男人就要说到做到,师弟千万别让师兄我看不起你!”
路明非为难道:“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
“那好吧。”路明非遗憾地叹了口气,取下了床头柜上的照片,吹去表面的尘灰,小心塞入了口袋,“看来能送楚师兄一份礼物了。”
芬格尔搓了搓手,小心问道:“师弟啊,我咋觉得今天这地方有些不靠谱呢?”
路明非也搓了搓手道:“不挺靠谱的吗?我们找到了师兄他爹最后的藏身之地,楚叔叔还很靠谱的在墙上给我们留下了这些线索。”
他指向墙上,那里是密密麻麻的红线。
“你说,我们需不需要通知下学院?”芬格尔虚心请教道。
“我觉得通不通知差别不大。”路明非诚恳道。
“好,那就不通知了!”芬格尔一拍大腿道,“师弟准备怎么帮你那位可怜的师姐?”
“捏个人呗。”
“啥?”
“女娲捏人的传说你没听说过?”
“那特么是女娲造人吧?”
“差别不大,如果说言灵是杀戮的手段,本质是赋予死亡,那么炼金术的本质就是赋予生命。”
“哈?!这也行?诺顿和康斯坦丁有这么牛叉吗?感觉很废啊……”
“他俩兄弟俩还谈不上触碰炼金术的极致,那句话咋说来着,山中无老虎……”
路明非顿了下,脑海中划过老唐的面容,憋回了最后那句话。
“反正挺复杂的,我现在也没把握能一次性成功,所以得等几年了。”
路明非收起手电筒,顺着铁栏杆往上爬,“走吧师兄,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就带你来认个路,剩下的就留给楚师兄他自己来探寻吧。”
《剑来》
“你准备带他来这里?”芬格尔紧随其后,跟着离开了这座,临走前顺手抓了把炼金子弹揣兜里。
“不,不是我,是你。”路明非转过身笑眯眯道,伸手将芬格尔拉了上来。
“哈?你搞什么哑谜。”芬格尔纳闷道。
“走走走,再带你去下一处地方。”路明非挥手,走出了房间。
芬格尔把床垫搬了回来,重新压在了暗门上面。
“去哪去哪?”
“一座医院,见几个……老朋友吧。”路明非龇牙笑道,“上一次见他们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来,这回才算是想起了那几个老东西到底是谁。”
“见了朋友然后呢?”
“然后楚师兄那边家长应该也见得差不多了,该送他们进副本了。”
“副本?”
“口袋妖怪玩过吗?”
“玩过啊,这么经典怎么可能没玩过!”
“每当打四大天王的时候我都会保存下,这样即使打不过我也能重新提取存档,要么重新刷级,要么换精灵,但目的是一样的,那就是不折手段通关游戏!”
“说的这么热血我都想整两把了。所以你要送他们去打四大天王?”
“不。他们要打的,可比四大天位变态多了。”
“……你要送他们小两口去打龙王?”芬格尔耷拉着眉毛,愁道,“这不合适吧?他俩没戏啊,加上我也没戏。”
“没事,一次打不过就两次。”路明非安慰道,“都说了是副本了,打不过来回Load呗。这次我和你的任务就是为了那小两口保驾护航。”
“师弟啊,你这样搞的我有点慌起来了。”芬格尔挠头道,“怎么感觉像是踩着钢丝在悬崖上跳舞?”
“慌什么,我难道还能让你出事不成?我可是答应了师姐要让你活到最后的。”路明非轻声道,“大家都要好好的,我们要一起活着回到结局。”
芬格尔站在他的身后,凝视着这家伙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背影。
那个总是耷拉着肩膀的大男孩不知在何时习惯挺直了嵴梁,行走踏步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所以……那晚和EVA交易之人就是你吗?
“容我多问一句,楚子航到底什么人,让师弟你这么照顾?你这媒婆都快赶着俩人入洞房了吧?该不过是诺顿二号吧?”芬格尔凑到路明非身边,压低嗓音道。
“想多了,师兄不是龙类。”
芬格尔若有所思,楚子航不是龙类,那谁是?
路明非带着芬格尔来到停车场,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豪迈挥手道:“上车!”
芬格尔瞪大了眼睛,看着路明非的座驾脱口而出道:“你这啥玩意?”
“刚上市的五菱宏光,未来神车之一。”路明非戴上墨镜,一副谁也不爱的酷酷表情。
他们的车开到一半时,天空突然开始下起了大雨,瓢泼的雨线中,视野变得模煳了起来。
芬格尔打开收音机调到交通台,广播里还在播报暴雨红色预警。这是暴雨预警的最高级别。
“下雨了啊。”他望着窗外雨幕,听着收音机的播报,天地间填满了大雨落地的声音,他的心神有些恍惚。
“会停的。”
芬格尔转头,路明非回过头笑道,“雨不可能一直下,下着下着就停了,停了后天边还会出现彩虹,雨后的空气也会变得更清新。所有的劫难都注定会在最后化作孕育幸福的土壤,等幸福的种子破土而出,开出美丽的花,就是我们都在等待的时刻。”
芬格尔慢慢露出笑容,啧啧称奇道:“不愧是最近论坛上独领风骚的大文豪,师弟你啥时候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话了?”
路明非摇头晃脑地哼着歌道:“不经历风雨,你怎能见彩虹。”
芬格尔也跟着哼哼。
窗外大雨滂沱,车窗上流水哗哗,刮雨器不停工作,车内和车外就像两座世界,两个男人坐在最新发售的面包车内哼着歌,冒雨驶向城市的郊区。
他们上了一条山间公路,道路平坦开阔,路两侧没有民房,路灯杆都没立起来,只有大片大片的防风林。
路明非侧头看向路边的防风林,当初学校响应政府号召,带领学生来这片地方植树,他也是其中一员,当年来的时候这些树不过两三人高,现在已经枝干高耸、密不透风了,雨幕里看去就好像形势在雨林中。
前方隐约出现了白色的建筑物,少数窗口亮着灯,白墙上钉着铜质的名牌,上面用中英双语写着——圣心仁爱医院。
路明非将车停靠在了医院外面。
医院是现代风格,几何感的外墙,古典欧式的花园,草坪修剪的郁郁葱葱,还用灌木丛制造出小迷宫的效果,不知道什么花正值花期,雨中弥漫着一股清冷的香味。
“这里……是医院?”芬格尔愣道。
要不是墙上那几个大字,他都以为这里是哪个土豪的别墅。
“走走走。”路明非从车后取过伞,撑伞走下了车。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医院,一楼大厅的灯光无比明亮,他们踩着大理石地板向着二楼走去,途中没有一个人出现拦截问话。
“这医院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医生护士都跑哪去了?”芬格尔嘟囔了一声。
“大概是跑去偷懒睡觉了。”路明非轻笑道。
他们直上二楼,来到走廊最深处的房门前。
路明非飞起一脚,勐地踹开了房门,如此爆裂野蛮的行径倒是让芬格尔目露异彩。
怎么感觉像是黑道头子带着小弟上门找仇家的戏码?
屋内一片黑暗,本就是黑云压城的大雨,窗帘又紧紧拉着,只有门口走廊渗透进屋内的光,将路明非和芬格尔的影子拉的很长。
隐约间,芬格尔看到三条黑影围绕坐在病床边,像是死神们隐匿在黑暗中静待收割的那一刻。
路明非走进屋内,随手打开房门旁的开关,灯光从上打落下,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三个男人并排坐在病床上,眨着眼睛看向他们。
一个是穿着白色跨栏背心摇着芭蕉扇的胖大叔,一个是面容清隽,三缕长须,一举一动中都透着仙风道骨之气的老人,最后一位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
“师弟,这三位高人是?”芬格尔低声道。
路明非在背后推了他一把,笑眯眯道:“师兄你上去和他们聊聊,拉拉家常,增进下感情,这方面你擅长。”
芬格尔还没反应过来,对面三人率先开口。
“小伙子,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未来的圣上,瞧瞧这面相,九五之尊之像!了不得了不得!”老人捋着三缕长须,表情严肃道。
芬格尔愣了下,好家伙,这医院……怕不是精神病医院吧?
他回头瞅了师弟一眼,见师弟没其他表示,索性直接上前和三人套近乎了。
套了一阵他也算摸清了这三位的底细,感情这医院还真特娘是精神病医院!
胖大叔以前是蹬三轮的,绰号三轮叔,仙风道骨留着长须的绰号半仙,开口就是你是九五之尊之像啊,最后那个年轻人就更厉害了,年纪轻轻患了老年痴呆,觉得自己生活在1949年,作为一名铁骨铮铮的地下党,目前被国民党反动派关押在了这里……
简单了解了一番后,他开始跟党员畅谈国民党反动派的狠毒和英特纳雄奈尔一定会实现,大家都会过上土豆烧牛肉盖饭放开吃的好日子;转头又跟三轮叔畅谈三轮摩的取代出租车的可行性;下一秒又跟半仙聊了几句,一口一个半仙老师,没多久半仙老师就不再说他有九五之尊之像了,反而认定他是文曲星降世,专门来辅佐未来皇帝的好汉子。
说到最后芬格尔眉飞色舞,简直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不过他的心底一直保留着警惕。
师弟不可能莫名其妙开了半小时车带他来这里看望三位精神病患者。
这三位……还有隐藏身份?
他一直在观察这三人,却丝毫没有找到“演戏”的成分。
他们一切言行皆是发自本心,没有扮演的痕迹,说白了这三位是真的神经病。
师弟说的没错,他确实很擅长和他们打交道,因为他很清楚只要将自己拉到和对方一样的境界,就能完美融入神经病的世界。
于是乎,在芬格尔刻意引导下,病房内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鼓掌声响起。
“大家聊的挺欢嘛。”
路明非倚在墙角,鼓掌打断了众人的会谈,笑道,
“既然这样的话……你们三个老东西就也别藏着掖着了,既然都准备养老到死了,就把能拿的东西全拿出来,送给我师兄吧,毕竟你们不是聊得这么起劲,相见恨晚吗?就当见面礼了。”
他含笑说道,可笑容中却无一丝暖意,屋内温和明亮的光芒都变得尖锐而冷厉。
芬格尔忽然感到了冷意弥漫,窗户明明关的好好的,可却有一股股冷风流窜在屋内。
团团围聚在他身边的三位精神病友迎来了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半仙老师叹气道:“陛下究竟是如何找来的?我们藏得够深了,即使是您的弟弟,也不可能在我们沉睡的时候找到我们。”
他不再是那个逮谁都说对方是未来皇上的疯疯癫癫的老算命,神态平静自若,智珠在握,恍如一位从太古时代隐世至今的智者。
他充满智慧的眼睛凝视着眼前有些不着调的年轻人,感觉和记忆中的身影相比很是陌生,是还没彻底觉醒吗?
不,这种程度的精神波动……怕是早已冲破了封印!
“少废话。”路明非转身关上被他一脚踹开后有些摇摇欲坠的大门,双手指关节咯嘣响,狞笑道,“今天我可不想空手从这屋子里走出去,你们几个老东西识相的话就自觉点,别逼我动粗啊!”
“年轻”的“地下党”终究还是年轻了些,没忍住道:“我们三个是老东西,那您老算……”
一巴掌从后面扇在了他后脑门上。
芬格尔表情严肃道:“说什么呢你!怎么就一点看不起形势呢?都给我麻熘的自觉点!”
“喂,蹬三轮的,说你呢!后面掏什么掏!想掏枪啊?!”
“我……我就挠挠痒啊……”
半仙老师捂脸叹息,还真是文曲星下凡不成?